「第一位是谁呢?」
恶魔站起身来,慢慢朝右侧墙壁走去,琼恩跟随其後。格拉兹特伸出手掌,轻轻抚摩着墙上的一面银镜,暗淡的光华流过,镜面上现出一位女子来,她衣饰华美,气质高贵,头上戴着一顶银色王冠,下巴很尖,双眼略显狭长,眼角微微上挑,射出泠泠地光芒,让人有种……有种面对毒蛇的感觉。
「伊格维尔伏(Iggwlv),」格拉兹特说,「她是我所见过的最聪明的凡人女子。」
「她看起来像一位女皇。」
「事实正是如此,」格拉兹特说,「她是一位女皇。」
琼恩想了起来,莎珞克说过,格拉兹特曾经被一位凡人女皇捕获俘虏,最终两人居然相爱,而且还生育了个儿子,应该就是这位伊格维尔伏了。
「她和我一样,拥有接近完美的品格,」格拉兹特伸出黝黑地手指碰触到镜面,抚摸着女皇的面容,「聪明丶狡诈丶理智丶邪恶丶雄心勃勃丶不择手段……可惜也同样不会愿意屈居人下。」
「她不在您身边?」
「她离开了,」格拉兹特说,「但我想终有一日会再回来。」
他轻轻一拂,镜面上的景像消失了,两人重新回到座位。「那麽,言归正传,兰尼斯特先生,既然你已经猜出了答案,为何又一定要见我不可呢?难道你不认为和一位漂亮女士谈话,会更加令人心情愉快吗?」
「抱歉,」琼恩说,「我喜欢漂亮女士……然而我一想到她其实是一位男性,我的心情就不那麽美妙了。」
「这不过是先入为主罢了,你在一开始就默认了我是男性,所以才会如此;如果你从一开始就默认我是女性,只是有时候会变成男性。那感觉是不是会好很多呢。」
琼恩微微皱眉,「这麽说也有道理,然而您总有真正的本来面目吧,」他说,「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呢。」
格拉兹特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这个还真不太好说。」他最後摊开手表示无奈,「我在和女性相处的时候比较喜欢做男人;在和男性相处的时候比较喜欢做女人。」
……总而言之你就是个变态。
琼恩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谈论,也不想再绕圈子,「冒昧打扰,是有一件事情想当面请教。」
「说说看。」
「您给了我两种选择,两种都非常有趣的选择,」琼恩谨慎地措辞,「那麽您希望我选择哪一种呢?」
「我麽。我是比较希望你选择第二种了。」
「为甚麽呢?为了对付奥喀斯?」
格拉兹特耸耸肩,「显然你很明白,」他说,「奥喀斯发明了某种新的秘密武器,据我获得的情报,它是一种新的亡灵。非常丶非常丶非常的强大。这一次他挑起血战,其实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测试这件秘密武器——作为对手,我比较希望能够获得更多更有价值的相关情报。」
「您觉得我能胜任这份工作?」
「我当然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格拉兹特解释。「但多一个渠道,就是多一份资料,这不是更好吗?」
「我能理解,」琼恩点点头,「但我不太明白的是。既然您希望我选择第二种,那为甚麽又给出第一种呢。难道您不觉得,从我的个人立场上考虑。第一种选择才是更合适的吗,我并不希望参与进两位恶魔领主的纷争,以及血战中去啊。」
格拉兹特低沉地笑了起来,「那你为甚麽不直接选择第一种呢?」他反问。
「我比较好,」琼恩承认,「我想您或许有更高明的见解。」
「如果我说,我觉得从你的立场和利益出发,选择第二种方案,比第一种更加正确——你会相信吗?」
「我在听,陛下,」琼恩说,「我正为受教而来。」
格拉兹特指了指棋盘上的一枚「战士」。
「现在这枚棋子是不是很重要?」
琼恩看了看棋局,点点头,「非常重要。」
「它只是一枚战士,」格拉兹特说,「我们都知道,在萨瓦棋里,战士并不是多麽有价值的棋子,在它之上还有巫师,有女祭司,有主母,它仅仅只比食人魔奴隶强一点点罢了。但它现在变得重要起来,为甚麽呢?」
「因为我们双方正在借它为角力点,争夺整个棋盘地局势,」琼恩回答,他隐约有点明白格拉兹特的意思了,「它本身或许不是非常重要,但我们的兵力都已经集中在此,层层筹码压上来,它就不得不变得关键了。」
「正确,」格拉兹特称赞,伸手将那枚棋子提出棋盘,放在旁边,「如果这枚棋子突然消失了呢?」
「消失?」
「假设它突然从棋盘上消失了,那麽你觉得这局棋是会就此停止,双方罢手呢,还是一直等待,等待棋子的再度出现?」
琼恩略略思考,「都不会,棋局会继续。棋手们已经投入太多,他们也期望更多,不可能因为一枚棋子的意外消失而草草放弃。」
「对极了,那麽当一段时间之後,这枚棋子再度出现在棋盘上时,它还会是局势的关键,还会被作为棋手们的角力点吗?」
「在它离开的时候,局势已经变化,这种可能性不太高了。」
格拉兹特双手一拍,「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琼恩沉默。
「你是这枚棋子,」格拉兹特说,拈起那枚「战士」,「现在因为意外,你来到了深渊。你可以选择第一种方案,直接返回,」他将棋子又放回到棋盘原本的位置,「你来深渊并不久,还不到十天,棋局不会有太大地变化。你可以回去,继续以往的生活,接受既定的安排,恢复原本的身份,遵循原本的轨迹。你可以把深渊此行当作一个插曲,一次旅游,甚至一场梦,你没有失去甚麽,也没有得到甚麽,甚至没有改变甚麽,一切照常。」
「你也可以选择第二种方案,」格拉兹特将「战士」又从棋盘上提出,放在旁边,「我不能许诺甚麽,不能保证甚麽,但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机会?」
「改变的机会,」格拉兹特强调,「这里是下层界,是邪魔的国度,无论是诸,或者势力雄厚的凡人,他都休想轻易插手进来。你来到深渊,这是一次意外,但同样也是机会,彻底改变一切的机会,因为你不再被控制。」
「您是个一流的演说家,」琼恩不动声色,「但您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一局棋并不仅仅只限於天界和物质界,它同样也包括下层界。我如果选择第二种方案,诚然可以暂时避开大多数棋手,但却和您更加的靠近了。」
格拉兹特笑了起来,「和我距离拉近并不是甚麽坏事吧。」
琼恩对此不做评价。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甚麽地方能够让人以最快的速度提升力量,那一定是下层界;如果说这世界上有哪一场战争能够让人以最快的速度变得强大,那一定是血战,」格拉兹特继续说,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话语中透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和煽动力,「如果你选择第二种方案,你不但可以暂时远离棋局,等到局势不是那麽危险的时候再返回;你还可以借此锻炼,提升实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不会被人轻易左右,随意操纵。当然,血战很危险,对於新手来说尤其如此,所以你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起点,去适应它,接受它,喜欢它,最後爱上它……」
「我想我或许会适应丶会接受,」琼恩轻轻打断,「但不会喜欢,更不会爱上。」
「或许,谁知道呢,但我们都不能否认有这种可能性,」格拉兹特挥挥手,「总之,你现在有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而我愿意提供这个机会。至於我为甚麽这麽做,你可以认为我是在投资,因为我相信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而且以往我们也没有甚麽真正的仇怨;你也可以认为我是要对付奥喀斯,而你恰好能帮得上忙;你也可以认为我另有图谋,甚至可以认为我看上你了——当然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这麽想。那麽,你是愿意畏畏缩缩地回到家里躲着,等待着命运的降临,接受着他人的操控安排呢,还是愿意拿出胆气,放手一搏,来看看自己到底能够做到甚麽程度?」他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任君自择。」
【第八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