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同的，」欧凯说，「我下面要说的，是罗丝为甚麽要沉睡的原因。」
「我在听。」
「以常理而言，祗不会长时间沉寂，这会严重影响其教会和信徒，同时也就意味着削弱自己的力量，」欧凯斟酌着词语，「出现这种情况，最可能的是因为祗受到重创，不得不进入沉睡状态，休养恢复──但罗丝应该不属此类。」
「那是为甚麽？」
「那些突然消失的祈并者，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应该是被她吞噬了。」
「甚麽？」
琼恩微微一惊，他虽然宗教学不怎麽精通，但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祈并者是信徒的灵魂所化，其实就是精和信念的具现，它们进入国，生活在国，渐渐同化，和祗融为一体。从信徒的角度来说，祗就是自己理念和信仰的化身，成为祈并者，和祗融合，意味着自己成为毕生追求的目标的一部分，这是无上的荣耀，就彷佛英雄为理想献身，圣徒为信仰殉道一般。但在非信徒的眼中看来，说得不客气些，就是这些信徒地灵魂被祗融合吸收，壮大力量去了。
琼恩名义上崇拜夜女士莎尔，其实骨子里没有多少真正的信仰，对於祗和祈并者关系地评价也高尚不到哪里去。只是他也有自己的原则，固执己见没关系，不要强加於人就好，自己不愿意死了以後和祗融合，却也没必要去贬低那些信徒，人各有志，无所谓对错。
只是，祗和祈并者融合，这是个漫长的过程，持续几十年上百年都正常，而且这才是正道，哪有欧凯所说的这种，一口气把祈并者尽数吞噬了。
世界上的事情。从来都是欲速则不达，如果罗丝真这麽做的话，那真要让人怀疑这位素来以混乱着称的女是不是发疯了。打个不甚恰当的比方，这就像树上的果实，成熟有先後，参差不齐，等每个果子自然成熟再逐个享用。才是效益最大化，直接一口气把果实全吃了，纯粹就是浪费资源，事倍功半。
「这麽做的话，虽然浪费不少。但却能够在短时间内急剧提升力量，」欧凯解释，「否则的话，她应该也没办法强行分裂位面。」
「但她沉寂这麽久，教会混乱。信徒内讧，又被外敌趁机入侵，损失很重啊。」琼恩皱眉，「仅以瓜理德斯城为例，她至少就要损失掉一半的信徒，其中还有很多牧师……这不是太愚蠢了吗。」
「愚蠢在哪里？」欧凯反问。
「祗的力量，来源於信徒。她莫名其妙突然沉寂，放任信徒不理，这样只会削弱自己的力量吧。」
欧凯摇头，「琼恩。你宗教学太差了。」
「呃，这个我不否认，我又不是牧师，但难道我说错了麽？」
「当然错了，」欧凯说。「祗的力量，来源於信仰。并非信徒。」
「这个，」琼恩想了想，一时也回忆不起自己以前看到的原话是甚麽，「就算是吧，但这两者有甚麽区别？」
「区别很大，」欧凯解释，「这麽说吧，你想必认为，一位祗地信徒数量越多，教会规模越大，他的力量也就相应越强。」
「对啊，」琼恩怪，「难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欧凯说，「根据我前年做过的一份统计报告，夜女士在物质界大约有十万名左右的信徒，其中职人员大约三千名到四千名；黯日大约有三十万名信徒，其中职人员至少超过一万──这两位同样都是高等，信徒数量差距却如此大，按照你的说法，怎麽解释？或者更简单点，这世界上的人类数量绝对比不上的精，按你这麽理解，地精马格鲁比耶岂不就是最强祗了。」
「你怎麽知道他们的信徒数量的？」
「没办法，格拉兹特当时突然心血来潮，让我给他做一份报告，为这事我可是整整跑了半年时间，结果一点好处没拿到……算了，不跟你说这个。」
「那这是甚麽缘故？」
「很简单，我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比如坦帕斯，他是战。如果有一天，他的信徒数量陡然增加十倍，每天在殿或者在家向他虔诚祈祷早晚膜拜，你觉得他的力量会大大提升对吧？」
「应该会吧。」
「错了，」欧凯摇头，「如果真出现我说的这种情况，坦帕斯只怕立刻就要从高等的席位跌下来。祗的力量，源於他执掌地职，而职就是信仰的凝聚──所以说祗的力量来自信仰。坦帕斯是战，他所需要的，所期望的，就是这世界上战火遍布，燃烧不息。假设他的信徒数量减半，但大陆上的战争爆发变得频繁一倍，他依然会从中获得很多力量；相反的，就算信徒数量增加十倍，但整天躲在家里祈祷拜，对他哪里又有半点意义。」
「祗之所以需要信徒，需要牧师，并非为了要他们口头地尊崇和祈祷膜拜，而在於推行贯彻自己所代表的理念──或者说信仰。提尔的虔诚信徒，大多都是立法者丶法官丶检察官或者律师之类，正义和律法，便借助他们而推行；同样的，欧格玛的信徒，多有学者丶吟游诗人丶艺术家之类，他们保存知识，建立图书馆，收集轶闻典籍，传播诗歌艺术。当然了，坦帕斯的牧师大多战争狂，贡德的信徒热爱鼓捣发明，沃金的手下擅长捞钱经商，也都是这个道理了。」
「唔，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欧凯的话，如果简单翻译的话，其实就有点类似於公司。一个公司规模大，员工数量多，固然干活的人也多，但也完全可能只领工资不卖力，并不意味着效益一定就好。信仰和信徒，就如效益和数量，虽然有一定关系，但不能直接等同。
信徒，尤其是虔诚信徒，包括职人员，是用来干活的，不是要他们忙着祈祷崇拜的，那对祗而言毫无意义。
「罗丝沉寂，不管有甚麽原因，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并没有受到甚麽威胁，也并非被重创受伤，」欧凯说，「深坑魔网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和控制之中，同样的，这些卓尔们的折腾，她肯定也早有预计。如果真要避免今天这种局面，於她而言难道很难吗？最简单的作法，提前颁下谕，告诉她的信徒们自己将要暂离几个月，以她千万年来在卓尔中的威压，谁敢有异心？这样突然沉寂，分明就是故意鼓励别人去猜测她已经遭遇不幸了吧。」
琼恩皱眉，欧凯这麽一说，倒确实有几分道理。如果罗丝确实死了，那自然一切好说；但倘若她其实没事，那这种作法就完全说不通了。「那罗丝这麽做的意思是……」
「罗丝其实就是卓尔本性的具现化，她所喜欢的，是阴谋丶混乱和背信弃义，这些也正是她的力源泉。此次沉寂，几乎每处都爆发了大大小小的内战和叛乱，卓尔们彼此猜忌丶谋杀丶背叛，瓜理德斯城的情景，在其他卓尔城市同样上演。如果让我来说的话，看到这一切，蜘蛛女一定为此而感到万分愉悦吧。」
「但这不是杀鸡取卵麽。」
「杀鸡取卵？」
「我的意思是说这未免太目光短浅了，」琼恩赶快解释，「虽然短期内可能会力量剧增，但从长期看来，信徒丧失，牧师死伤，这完全得不偿失啊。」
「但如果她的目标就是为了短期的力量增强呢？」欧凯反问，「那麽吞噬祈并者，放任信徒自相残杀，这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琼恩摇头，「这种解释太荒谬了，」他说，「一切都建立在你的假设之上，你假设罗丝目光短浅……」
欧凯微微冷笑，「未必，这可不是目光短浅，而是迫不得已。」
「甚麽意思？」
「因为，」欧凯慢悠悠地说，「第四纪快到了嘛。」
第四纪。
琼恩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上次是在快到奥灵多尔的时候，谈及灵吸怪的祗伊森赛恩的时候，欧凯就说了句「第四纪就快到了」，只是当时没来得及细问。如今提到罗丝，又听到了这个词。
「第四纪是甚麽意思？」
「也没甚麽意思，」欧凯说，「无非是又一次洗牌。你去过矮人城市，应该知道雷鸣祝福吧。」
「知道。」
「在阴魂城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有没有看到流星雨？」
琼恩怔了怔，随即回想起来，「是啊。」
「就在那一天，精灵诸和穆罕瑞德(Mulhornd)诸联合攻入兽人之土（Nshrek，兽人国），兽人诸自格乌什( Gruumsh)以下尽数战死，」欧凯轻声笑着，「如今世界上已经没有兽人祗了，那场流星雨，就是祗崩溃的景像。」
琼恩点点头，「我想，我大概知道第四纪是甚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