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漱云道:“贫道是前天到的,刘道兄昨天才来。”接着又和华山追风剑客尹长生、许铁棠、姬存义等人寒暄之后,方始落坐。
徐水锡(谷飞云)细看平半山、姬存仁、齐漱云等人言谈之间,气清朗,不似被人迷失心模样,心中暗暗感到惊异,这大概是服了“归心丹”,心悦诚服,外形绝难看得出来了。
中午是欢宴四位贵宾,总令主既然练的是子午功,自然仍由总管陈康和、副总管徐永锡和护法荆溪生作陪了。虽然陈康和见到陆碧梧,就像耗子见到猫一般,虽然西路总令主的下面,陆碧梧大权独揽,但在职务上,陆碧梧不过是一个内总管而已。陈康和纵是脓包,在名义上总是外总管,所以接待各派掌门人,还是由陈康和领头。这一顿欢宴,菜肴丰盛,自是不在话下,也足足吃了将近一个时辰。
饭后,陈康和把平半山等人,请到西花厅对南的五楹书房内休息,另有两名使女送上香茗,大家一面喝茶,一面闲聊。只见一名青衣少女俏生生的走入,徐永锡看到来的是青雯(宇文澜),急忙迎上出去,低声问道:“青雯姑娘,可是仙子有什么吩咐吗?”
青雯道:“师父要陈总管、徐副总管陪同四位贵宾去晋见总令主。”
徐永锡点点头,以“传音入密”问道:“你可以适应吧?”
青雯朝他含笑眨了眨眼,也以“传音入密”说道:“我们都很适应,你只管放心好了。”接着道:“好了,我走啦,师父会在园门口迎接的。”说完,转身自去。
徐永锡立即转告陈康和,陈康和就站起身,朝平半山、齐漱云、姬存仁、刘寄禅四人拱拱手道:“平掌门人四位,刚才陆仙子着人来请,总令主奉请四位前去一晤,现在由在下和徐副总管,给四位带路,四位道长请。”
平半山、齐漱云、姬存仁、刘寄禅四人一齐站了起来,同声道:“陈总管请。”荆溪生(谷清辉)则留在书房中陪同许铁棠、姬存义等人。
当下由陈康和、徐永锡两人陪着四人一路往后园而来。刚走近圆洞门,就见陆碧梧率同青雯、青霜(荆月姑)已在门口伺立,看到四位掌门人,立即躬身道:“有劳四位掌门人玉趾,属下在此恭候多时了。”
陈康和在旁边忙道:“这位是总令内总管陆碧梧陆仙子。”
平半山呵呵一笑,稽首道:“贫道久仰陆仙子芳名,今后还要仙子多多指教。”
徐永锡暗道:“以平半山的声望,若非服下归心丹,决不会说出这等话来。”
陆碧梧连忙欠身道:“平道长武林硕彦,属下还要平道长多多指教呢。”一面续道:“家师已在威凤楼恭候,四位掌门人请。”说着就走在前面引路。
徐永锡和陈康和现在已有陆碧梧领路,就落后一步,跟在四位掌门人身后行去,一路暗暗记下行径。不多一会,穿出花林。只见五楹楼宇,矗立在一片青草如茵的草坪之间,四周围以白石栏杆,跨上石阶,是宽阔的走廊,中间大门上一方横匾写着“威凤楼”三字。陆碧梧走到门口,脚下一停,欠身道:“四位掌门人请。”
平半山抬抬手道:“齐道兄、姬道兄、刘道兄请。”
齐漱云道:“圣母已经久候了,平道兄不用客气,请吧。”
平半山打了个稽首,就当先往里行去,齐漱云、姬存仁、刘寄禅也相继走入。接着是陆碧梧、陈康和、徐永锡随后跟着走入,青雯、青霜则在门外留下。这是一座相当宽敞的大厅,布置得极为华丽,中间放一把锦披高背椅,左右两边各有四张雕花几椅。
陆碧梧欠欠身道:“四位掌门人请坐,属下这就去请家师出来。”
平半山忙道:“仙子只管请。”陆碧梧就翩然往屏后走去。
平半山道:“三位道兄请坐。”四人落坐之后,一名青衣使女,立即送上四杯香茗。
到了这里,陈康和、徐永锡自然没有坐的份儿,只是垂手站到右首下方。就在此时,屏后传出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走出两名垂髻青衣少女,分左右站定,这一瞬间,平半山、齐漱云、姬存仁、刘寄禅四人迅快的站了起来。只见金母身穿青缎道装,手持白玉拂尘,缓步从屏后走出。
平半山等人立即躬下身去,口中说道:“属下平半山、齐漱云、姬存仁、刘寄禅参见总令主。”
徐永锡目注金母,心中不期暗暗一怔。因为他曾在崆峒山见过她两次,这位自称“圣母”的金母,修为功深,脸上肤色,一直清润如玉,隐泛宝光。但今天看到的金母,不但脸上氤氲的宝光不见了,而且隐隐似有憔悴之色,不,连目光也略带滞钝,心头暗道:“莫非金母也被人下了迷失志的药物不成?”
金母脸含微笑,抬手道:“四位掌门人不可多礼,快快请坐。”随着话声,已走到上首高背椅上坐了下来。紧随金母身后走出的是陆碧梧,和席素仪、丁令仪、闻玉音等人,一排伺立在金母身后。
徐永锡(谷飞云)乍睹娘在这里出现,心头不由一阵波动,暗暗忖道:“娘果然在这里,哦,娘和丁令仪、闻玉音三人,同样目光滞钝,好像被人下了迷失心的药物。”这一情形,自可看得出来。
服下归心丹的人,志依然清楚,只是衷心悦服而已,像平半山等人便是。但目前的金母和三个门人,却不一样,她们眼滞钝,情恍惚,显然是另外的一种迷药物了。大概是怕金母修持功深,归心丹药力不足以控制,万一一旦志清楚了,岂不误了大事,所以必须让她志完全迷失才行。
“这全是陆碧梧这贱人。”谷飞云几乎目眦欲裂,恨不得飞身上去,一剑把她劈了。
四位掌门人落坐之后,陈康和、徐永锡急忙趋了上去,一齐躬身道:“属下陈康和、徐永锡叩见总令主。”
金母抬了下手道:“很好。”陈康和、徐永锡依然退到下首站定。
金母目光一抬,徐徐说道:“平、姬二位掌门人远来,老身正在运功之际,不克迎迓,深以为歉……”
平半山、姬存仁二人欠身道:“总令主言重。”
金母续道:“此次老身奉邀四位前来陇山,一来是会期已近,咱们既称为西路,自应一起赴会。二来是在赴会以前,还有几件大事亟需待办,这些都要等四位到齐了,才能磋商决定的……”
徐永锡心中暗道:“不知她口中说的几件大事,不知是什么事情?”平半山等四人都是服过归心丹的人,心中只知服从,是以没有人会提出问题来。
金母口气微顿,接着又道:“今天二位掌门人长途跋涉,路上辛苦,不妨稍事休息,陆总管已经安排好明天上午再作讨论,不知四位掌门人意下如何?”
千半山等人欠身道:“悉凭总令主安排。”
金母目光一抬,朝陈康和道:“陈总管,平、姬二位掌门人,和所有随从的住处,都安排好了吗?”
陈康和连忙躬身道:“一切都已安排好了。”
“很好。”金母点着头道:“你们可以陪同平、姬二位掌门人前去宾舍休息。”平半山等四人一齐起身告退。
金母也颤巍巍站起身来,说道:“那么恕老身不送了。”
陈康和、徐永锡同平半山等四人退出了威凤楼,路上,陈康和以“传音入密”朝徐永锡道:“谷兄看出来没有?”
徐永锡道:“丁兄是说金母被迷失了志,还有,家母果然是他们劫持来的,金母门下四个门人,除了陆碧梧,家母和另外两人,也都迷失了志,兄弟说的迷失志,并不是归心丹,而是另一种完全使入迷失志的药物。”
“这就对了。”陈康和又道:“我看金母说的话,完全是陆碧梧所授意的。”
徐永锡道:“丁兄是如何看出来的?”
陈康和道:“因为陆碧梧就站在金母身后左边,兄弟看到在金母说话之前,陆碧梧嘴唇微动,似在以传音入密说话,等她说完,金母才开口说话,这不是说金母完全被陆碧梧所控制了。”
徐永锡愤然道:“这贱人真该死。”
陈康和忙道:“谷兄千万鲁莽不得,这件事,我们还得赶快告诉谷伯父,要好好筹划一下才行。”
徐永锡笑道:“兄弟知道。”
陈康和又道:“哦,对了,方才咱们退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暗中嘱咐青雯,要她今晚二更过后,在威风楼附近等候。”
现在正是二更天了,后园林木茂盛,夜影迷离,但一条白石铺成的小径上,正有三人大步行来。后园是总令主驻驿之处,自然戒备森严。但这一路行来的三人,乃是总管陈康和、副总管徐永锡,和护法荆溪生,自然没有人阻拦了。
就在他们快走近威凤楼,还有二十来丈距离,花丛间闪出一条人影,低声叫道:“总管,副总管。”
陈康和脚下一停,低声问道:“是青雯姑娘吗?”苗条人影应了声“是”。
徐永锡低声道:“你可曾找到迷失的解药了?”
“没有。”青雯压低声音道:“她不相信任何人,迷失散解药好像由她自己收藏,没有人知道她放在那里。”
徐永锡道:“没有就算了,我们快走。”
青雯问道:“你们要去那里?”
徐永锡道:“威凤楼。”
青雯吃惊的道:“我好像听说,有两个人在伺候金母的起居,任何人上威凤楼去要有她的玉符。”
徐永锡道:“不要紧,有你和我们同行,那两个人不会有怀疑的。”
青雯点点头道:“那就要我走在前面,表示是我奉命领你们去的。”
荆溪生含笑道:“姑娘说得不错,我们是奉陆仙子之命去的,就不至于使人起疑心的了。”一面又低声道:“飞云,记着,不论何人,一见面就得把她制住。”
徐永锡低声道:“孩儿知道。”
当下就由青雯走在前面。陈康和、徐永锡、荆溪生三人紧跟她身后而行。刚走近楼前,只听有人沉喝一声,道:“站住,是什么人?”喝声出口,同时闪出两个劲装汉子。
青雯走在前面,冷冷的道:“我奉仙子之命,有事来的。”徐永锡早已在说话之时,屈指弹出几粒石子,制住对方二人穴道。
青雯昂着头道:“陈总管、徐副总管随我进去。”荆溪生在就大门口留了下来。
青雯不敢怠慢,领着两人迅速绕过屏风,走上一道漆得光可照人的宽阔楼梯。还没有登上,只见楼梯口站着一个青衣妇人,冷声喝道:“青雯,你好大胆子,未经通报,擅敢带着人上楼来。”这妇人年约四十出头,瘦削脸,双额突出,眉目冷森,看去身份不低。
青雯(宇文澜)可没有见过此人,心头暗暗一楞,慌忙躬身道:“弟子奉仙子玉令,带陈总管、徐副总管有事……”徐永锡在她说话之时,屈指弹出三粒石子,分袭青衣妇人三处穴道。
只听青衣女冷笑一声,抬手之间就把三粒石子收到掌中,冷喝道:“青雯,你敢带人……”她话声未落,疾风一飒。
徐永锡已经一下从青雯身边闪出,飞落到青衣妇人面前,右手一探,抓住对方脉腕,左手弹出三点指风,制住了她穴道,然后笑道:“仙子玉符,你看清楚了。”陈康和看得暗暗赞叹:“谷兄这一手,真使得乎其技。”
青雯不待多说,越过青衣妇人,正待朝前走去,只见两名垂髻青衣少女双双迎出,躬身叫了声:“大师姐。”
青雯道:“你们不用多礼,我奉师父玉令,来见圣母的。”
两名青衣少女中的一人道:“大师姐请进。”
徐永锡以“传音入密”朝陈康和道:“丁兄,身边不是还有归心丹吗,就给她服用一颗,你就请守在这里。”
青雯冷声道:“你们只管走在前面。”两名青衣少女应了声“是”,果然并肩走在前面。
青雯和徐永锡跟她们身后,进入一间布置精雅的卧室。只见北首一张锦榻上,金母盘膝跌坐,状若入定,听到有人走入,恍如不闻,连眼也没睁一下。徐永锡看得暗暗叹息,一个不可一世的崆峒金母,竟会被迷失得状若白痴。
正在思忖之际,突然听到青雯以“传音入密”说道:“大哥,现在可以制住她们穴道了。”
徐永锡暗暗一惊,心想:她果然机警过人。当下双手疾发,一下制住了两个青衣少女的穴道,一面迅速从身边取以骊龙珠丝囊,递了过去,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你要金母手握此珠,运一回功就好了。”青雯接过丝囊,点了点头,就悄悄生生朝榻前走去。
徐永锡怕金母志被迷,有人走近,突起发难,暗暗功运双手,全戒备,双目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金母。青雯却若无其事,轻盈的走到榻前,轻声说道:“徒孙青雯叩见师祖,师祖请醒一醒。”
金母缓缓睁开眼来,茫然问道:“什么事?”
青雯依然轻声道:“师父说,师祖这几天精欠佳,要徒孙给师祖送来一颗运功珠,师祖只要握在手中,运一回功,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金母点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