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飞云跨上一步,一手握住辛七姑的手,诚恳地道:“辛姑娘,在下不会忘记你的,我希望你考虑考虑我说过的话……”
辛七姑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忽然流下两行清泪,咽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决不会背叛教主的,我……不能……你……只要你心里有我这个朋友就好了……”说到这里,忽然轻哦一声,低低的道:“华山派超真子、长真子都被押在祖师堂石窟里,四师兄孟时贤也在那里,最好你回去通知清真子就好,救人之事,你千万不要去,否则这笔帐又记在你头上了。”
谷飞云道:“这么说,现在祖师堂的超真子,也是假的了?”
辛七姑道:“他是四师兄的手下,他们还不知道今晚这里发生的事,只要说是华山派发现我的,就不关你的事了。”
她缩回手去,走近两个青袍道人尸体,蹲下身去,从他们怀中取出两管黝黑的针筒,一起交给谷飞云,接着又道:“这两人是四师兄的手下,这两管是黄蜂针,我如果不杀死他们,只要一按机簧,可以射出一蓬七十二支毒针来,这种针霸道歹毒,你说我能不先下手吗?”
她不待谷飞云开口,又道:“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你……多保重……”说完,掉头疾奔而去。
“辛姑娘……”谷飞云只叫了一声,但辛七姑已经飞掠远去了。
谷飞云望着她的背影,心头感到一阵惘然若失,只好把一张面具和两管黄蜂针一起收入怀里,心中只是盘算着回去如何说法?至少不能说出辛七姑的名字,更不能说她是女的。
谷飞云回到下院.从大门越墙进去。这时已经快三更了,华山派晚上自然派有值夜弟子。他刚刚飞落中庭,就有两名青袍道人持剑跃出,口中喝道:“什么人夜闯华山派?”
谷飞云忙道:“二位道兄,在下是住在宾舍的谷飞云,不知贵派今晚是哪一位道长值夜。烦请赶快通报一声,说在下有紧急之事求见。”
那两名青袍道人白天早已听说过今天来了三位贵宾之事,其中一人赶忙打了个稽首道:“原来是谷施主.今晚值夜的是六师叔.谷施主请随贫道来。”
谷飞云说了声:“请。”
青袍道人便领路,一直来到西首偏殿,脚下一停。躬身道:“启禀六师叔,谷飞云谷施主说有要事求见。”
只听偏殿中有人说了声:“快请。”求真子已经随着话声迎了出来,一面打着稽首道:“谷少侠此时前来.必有见教,快请里面坐。”
谷飞云也不客气,随着走入,还没坐下,就道:“道长,此事十分急迫,能否立即去请清真、成真二位道长前来?”
求真子看他手握长剑,色匆忙,自可料到发生了什么事故,一面说道:“谷少侠能否先为贫道略作说明,贫道才好派人去请二师兄、三师兄前来。”
谷飞云道:“自然可以,在下今晚发现有人劫持贵派超真、长真二位道长,特地赶来报讯的。”
求真子身躯微微一震,吃惊地道:“会有这种事,不知是什么人将五师兄和七师弟劫持了?”
谷飞云看他问个不休,心头已感到不耐,说道:“是通天教的人,救人如救火。再迟就来不及了,道长快派人去请清真、成真二位道长才好。”
求真子也知道事关重大,连忙点头道:“谷少侠说得是。”接着又说道:“那就请谷少侠稍坐一会儿,此事还是由贫道面报二师兄的好。”说完,往外就走。
谷飞云就在椅上坐下,一名青袍道人端着木盘送上一盏茶来。这回倒是不慢,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求真子陪同清真子、成真子匆匆赶来。跨进门,清真子刚叫了声:“谷少侠……”
谷飞云已经站了起来,说道:“三位道长,此事十分机密.外面……”
求真子道:“谷少侠放心,这里是敝兄弟值班之所,门下弟子未奉召唤,不准入内。”
“那就好。”谷飞云抬抬手,请三人坐下,就把今晚二更不到,长真子约自己前去一处荒僻山坳,如何要以铁扇跟自己比试,自己看他在未交手前,摺扇当胸轻摇的姿态,已经起了疑窦.
求真子问道:“七师弟摺扇轻摇,如何不对呢?”
谷飞云笑了笑道:“在下和通天教门下首徒束无忌交过二次手,也看到张少轩、秦剑秋他们的都是铁骨摺扇,在未动手之前,也都是摺扇当胸轻摇,故示潇洒。”这话听得三位道长都不禁脸为之一变。
清真子道:“谷少侠请说下去。”
谷飞云就把自己如何和他比试之中,故意施展避剑身法?长真子也使出极为精妙的身法,打到五十来招,长真子要求使剑,而且双方不准再使特殊身法。
但比试剑法依旧相持不下.他如何倒纵出去。此时从大树上忽然泻落两个青袍道人。张开巨网。把自己网住.自己如何故意不动,要套问他这是做什么?
长真子认为自己落入他手中,得意的说出自己不该一出江湖,就和通天教作对,破坏他们在少林、武当两处的大事,他奉命行事,要把自己押去通天教发落.
清真子身躯震动,骇然:“七师弟他会是通天教的奸细?哦,谷少侠后来如何呢?”
谷飞云笑道:“在下早已从他施展的身法上,看出是通天教的武功,任由他们网住,只是要他亲自说出来而已,此时长剑已无法施展。但在下身边另有一支短剑,他话声甫落,在下已经挥动短剑破网而出。长真子骤睹在下破网而出,就大声喝道:“放针,此人格杀勿论。”同时也立即挥剑攻来。在下目光一瞥,发现两个青袍道人已经迅速从怀中取出两管黑黝黝的针筒,一时哪还容他们发射,迅即把短剑交到左手,右手长剑出鞘,双剑同发,先解决了两个手持针筒的道人……”说到这里,伸手从怀中取出两管针筒,放到桌上。
成真子目光一注,不觉悚然动容,失声地叫道:“这是黑、白两道列为禁止使用的黄蜂针。”
清真子问道:“谷少侠,七师弟后来怎样呢?”
谷飞云笑道:“方才比剑,在下是有意要看看他到底有何花样,才和他打了二三十招这回便不再和他客气了,很快就被在下用剑尖点了他两处穴道。在下和通天教门下,交过几次手,深知他们渗透卧底的伎俩。一是像少林张少轩、武当秦剑秋,甘心为虎作伥;一是冒名顶替,由他们的人假冒。长真道长外号铁扇子,但他和在下动手之际扇招并不高明、和通天教主门下四大弟子差得很远,但他使出来的长剑却反而较为纯熟,因此在下判断此人决不是长真道长,终于在他项颈下揭起了一张人皮面具……”说到这里,又从怀中取出一张面具来,交到清真子手上。
清真子仔细的看了一阵,愤怒的道:“他们果然处心积虑已久,这张面具做得如此精细,无怪咱们都没有瞧出破绽来。”
说着,又把面具递给了成真子,接着问道:“后来呢?”
谷飞云道:“在下揭下他面具,就用剑尖指着他问道:“长真子是不是你杀的?”他心中一害怕,就说出长真子并没有死,在下就问他长真子现在哪里?他只好说出囚禁在祖师堂。在下又问他超真子也是你们的人假扮的了?他点点头。原来,他一直在运功解穴,就在此时。趁在下不备,突然一个倒纵,拔腿就跑,已经掠出十数丈外,在下估计追之不及。而且救人要紧。才拾取了两管针筒。匆匆赶回来报讯。”他这番话,虽然略过辛七姑之事,但也说得毫无破绽。
清真子道:“事不宜迟,万一此人赶去报讯,贼党眼看行藏败露,势难再留,说不定会对五师弟、七师弟不利,六师弟,你快去调集二十名弟子。每人预备白色鹅毛一支,收在怀中,由愚兄和三师弟率领,前去祖师堂救人,这里由你留守。”求真子答应一声,立即退了出去。
清真子朝谷飞云打了个稽首道:“今晚若非谷少侠智勇兼备,揭穿他们的阴谋,假以时日,敝派不堪设想了,少侠这份大德,敝派会一直记住的。”
谷飞云道:“道长不用客气,现在前去救人要紧。”
清真子看了他一眼,才道:“救人之事,本来是敝派的事情,不好再烦劳谷少侠,只是今晚之事,是谷少侠揭发的,不知可否和贫道一行?也好作个见证。”
谷飞云笑道:“在下自当随同二位道长前往。”清真子抬手道:“那就请吧。”
谷飞云道:“还是道长请先。”
清真子、成真子和谷飞云走出前进,求真子已召集二十名青袍道人。排成两行,站在殿前,肃静无声。清真子走下台阶,颔首道:“你们都带了白鹅毛?”二十名弟子应了声“是”。
清真子道:“很好,你们随我前去,一切须听我号令行事,立即出发。”说完,就和成真子、谷飞云三人走在前面。
二十名青袍道人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分成两行,跟着三人鱼贯而行。清真子因路上不便多言,而且救人如救火,自然越快越好,因此出了下院大门,就一路疾行,一行人也各自加快脚步,往后山赶去。现在二十名弟子已可猜得到,一定是祖师堂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片刻工夫,已经赶到山下白石牌坊前面。清真子脚下一停,朝二十名弟子低声说道:“你们听着,待回听我号令,一旦动手,就要把白鹅毛插在道髻上,不可忘了。”二十名弟子一齐应了声“是”。
清真子道:“好,我们上去。”他和成真于依然走在前面,一面以“传音入密”朝谷飞云道:“谷少侠,贫道有个不情之请,待会到了祖师堂,想请少侠先隐藏起来,最好是隐身树上,居高临下,可以替贫道等人监视行动,以防贼党乘机逃脱。”
谷飞云点点头道:“道长吩咐,在下自当遵命,那么在下就先走一步了。”说完,双足一顿,一道人影凌空射起,宛如离弦之箭,眨眼就失去了影子。
清真子轻叹息一声道:“三师弟,咱们空自勤修苦练了几十年。比起谷少侠来,当真望尘莫及。”
成真子诧异地道:“谷少侠轻轻年纪,哪来如此高超的轻功?”
清真子道:“愚兄看他轻功身法,极似昆仑一派,只是听说岳大先生从未收过门徒。”
他们虽是拾级而上,但一路石级极为平坦,是以走得极快,现在离祖师堂已不过一箭来路,就不便再交谈了。快到前门,清真子脚下一停,回头吩咐道:“你们上去一个人,前去叩门。”一名青袍道人越众而出,跨上几步?举手在门上叩了三下铜环。
只听里面有人说道:“深更半夜,又是什么人?”
两扇大门讶然开启,并肩走出两名青袍道人,其中一人连影儿都还没看清,就大声喝道:“什么人敲得这么急,是不是想赶着去投胎?”
上去敲门的青袍道人喝道:“大胆,在二观主、三观主面前,你竟敢如此胡说八道?”
那两个青袍道人听说二观主、三观主来了,不由得大吃一惊,慌忙双双迎了出来,一齐躬下身来说道:“弟子该死,不知二观主、三观主驾到……”
清真子已经知道他们早已全是贼党,并非华山门下,也用不着责怪他们了,口中哼了一声,道:“你们还不快去通报五师弟,到大殿上来见我。”
其中一个赶紧答应一声,转身往里奔去。留下的一个连忙躬身道:“二观主、三观主请。”清真子和成真子也没理睬他,大步跨入大门,身后二十名弟子也跟着走入。
越过大天井,迎面就是祖师堂大殿了,殿中供奉着华山派历代祖师的位。清真子和成真子走上石阶,跨入大殿,先向祖师位行了一礼,二十名弟子则列成两行,站在阶下。方才开门的那个青袍道人跟着走入大殿,不待吩咐,点起了两支儿臂粗的红烛,烛光荧荧,登时照亮了整个大殿。
只听一阵橐橐步履之声从回廊传来。接着从殿门走进一黑长须的灰布道袍老道,他左手执一支拂尘,右手打着稽首,躬身道:“二师兄、三师兄请了,这么晚了,二位师兄夤夜赶来,想必有什么事了?”他——正是华山七真的老五,祖师堂住持超真子。
清真子注意看他情面貌,并无稍异,只是细听声音就嫌粗了些。江湖上原有一种变音术.就是摹仿人家声音的,但此人至少也花了不少工夫.才把五师兄摹仿到没有被谷少侠揭发,自己和他几十年同门师兄弟都没有看出来。一面表情凝重的道:“五师弟,愚兄得到密报,有通天教党徒,藏匿在祖师堂,石窟之中,不知五师弟可曾发觉?”
超真子听得一呆,说道:“会有这种事?要是真有外人潜伏.小弟怎么会一无所知?这种密报,多半是捏造故事,古人所谓谣言止于智者,二师兄怎么会去轻信这些无稽之谈?”
清真子脸色凝重说道:“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五师弟,咱们进去瞧瞧。”
超真子嘿嘿干笑道:“小弟奉掌门人令谕,住持祖师堂,师兄这话可是不相信小弟?还是说小弟和通天教勾结了?”
清真子怫然道:“五师弟,你怎可这样说话?难道愚兄和三师弟不是奉掌门人之命来的吗?”他口气稍顿,也稍稍缓和了些,又道:“掌门人因祖师堂石窟地方辽阔,如果真要有人潜伏,五师弟和你八个门下人手不足,一时也无法搜索得到,才要愚兄和三师弟同来,好逐一搜查,庶不致有误。”
“好吧。”超真子一手摸着垂胸灰黑长髯,嘿然道:“二师兄要搜,就请进去搜好了。”
清真子严肃地道:“五师弟带路。”超真子一声不作,走在前面领路,清真子紧跟在他身后走去。
成真子跟在二师兄身后,朝阶下两排二十名弟子挥了下手,二十名弟子立即跟在成真子身后,列队而行。祖师堂一共有三进屋宇,第一进中间是祖师殿,第二进中间是膳厅,左右为云房,第三进左首是厨房,右首两间也是卧室,中间却是一个宽大的穿堂。
超真子走到穿堂前面,脚下一停,立即有他门下两个驻守穿堂的青袍道人迎了出来,躬身道:“弟子叩见师父。”
超真子也没叫他们去叩见二位师伯,只是挥了挥右手,说道:“去打开屏风门。”
那两名青袍道人奉命退下,走到穿堂里首,打开两扇高大木门,原来这里竟是一座洞府的入口,露出一个比人略高,宽约三人并肩可行的黝黝黑的石窟。这里,就是华山派历代祖师骨灰存放之处。这时随同清真子来的二十名弟子,已经迅速点燃起气死风灯。
清真子喝道:“大家跟我进去。”
正待举步,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洞窟中传了出来,道:“不用进来了。”
清真子一怔,喝道:“是什么人?”这时,已从洞窟中潇洒的走出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