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把纸摺好,依然收入怀中,一面笑道:“丢了也不用怕,路在嘴边,我们不会问吗?”
冯小珍哦了一声,问道:“谷大哥,你知不知道少林寺在哪里?”
谷飞云道:“不知道。”
冯小珍道:“少林寺名闻天下,我们既然到了河南,不去少林寺开开眼界,岂不虚此一行?二哥,你说好不好?”
荆月姑看了谷飞云一眼,问道:“大哥的意思呢?”
珠儿道:“自然去了。”
谷飞云道:“好吧,大家都没有去过,去瞻仰一番也好。”
珠儿催道:“那就快些上路了。”
谷飞云笑道:“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少林寺在哪里?怎么走法?先找一处大镇甸,问问清楚才行。”
珠儿道:“那也该上路了,我们到前面才有人可问呀。”
中午赶到李新店,这里是个大集,四人在一家面馆前下马,坐定之后,要了四个馒头,一盘酱肉,和四碗面。谷飞云问道:“伙计,从这里到少林寺怎么走法?”
伙计看了四人一眼,含笑道:“原来四位客官要去学武的。”
珠儿道:“才不是呢,我们只是想去逛逛的。”
伙计道:“只是小的也不大清楚要如何走法,要去问问掌柜也许知道。”
谷飞云道:“那就麻烦你去问一声。”
伙计退去,过没多久,就来含笑道:“掌柜说;少林寺在登封县,从这里去,还远着呢,客官先从大路往北,到了郑州、再朝西,如果骑马的话,大概要五天路程,就可以到了的。”
谷飞云道:“谢谢你。”
伙计道:“不用谢。”就退了下去。
珠儿喜道:“这么说,我们正好顺路。”
一会工夫,伙计送来面食,四人食毕,付帐出门,就欣然上路。他们一路往北,第三天傍晚,果然赶到郑州,这里可是全省的商业中柩,街道宽敞,商店林立,大街上车马往来,行人络绎,十分热闹。四人在横街上找了一家招商客栈下马,小厮接过马匹,一名店伙迎着陪笑道:“四位客官要住店?”
谷飞云道:“还有没有清静上房?”
店伙巴结的道:“有、有,客官请随小的进去。”谷飞云等四人跟着他一直来到后院,穿过一个小有花木的院落,一排七间两厢,果然十分清静。店伙领着他们上楼,一面说道:“左厢刚好还有两间客房,不知客官们够不够?”他走在前面,依次推开两间房门。
谷飞云看过房间,点点头道:“就这两间好了。”店伙连声应是,退了下去,一会工夫,又送脸水,又送茶水,甚是巴结。
四人盥洗完毕,天色已经暗了,走出客店,此时正好华灯初上,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比之白天还要热闹。冯小珍叫道:“大哥,我们到哪里去吃饭呢?”
谷飞云抬目望去,大街十字路口,有一家同庆楼,灯火通明,甚是气派,这就伸手一指,说道:“前面那家同庆楼,好像很有名,我们上同庆楼去好不好?”
冯小珍道:“好呀,这几天我们一直在赶路,真该好好的吃一顿了。”
四人登上楼梯,但见楼上占地极广,可开百席,此时差不多已有六七成座头。一名跑堂的立即迎了上来,躬躬身,抬手道:“公子们一共是四位吗?请到这边坐。”他领着四人来至一张空桌旁,等四人落坐之后,立即送上四杯茶,问道:“公子爷要些什么酒菜?”
谷飞云不知要点什么菜好,抬目道:“我们一共四个人,你要厨下配几个精致可口的就好。”
跑堂又道:“公子爷要什么酒?”
谷飞云道:“花雕半斤。”跑堂答应着退了下去。
荆月姑道:“我们都不会喝酒,你一个人半斤花雕喝得了吗?”
谷飞云低笑道:“三个大男人,只叫了半斤酒,已经很少了,不然人家会笑我们的,你们只要装个样子就好,半斤,我没问题。”
荆月姑嗤的笑道:“少吹了,你忘了只喝了三碗,就烂醉如泥,不省人事,我足足守了你一天呢。”
谷飞云不觉脸上一热,说道:“那是跟着老人家喝过两家了,一共喝了九大碗,也不算少了。”
冯小珍和珠儿异口同声问道:“二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荆月姑道:“今年正月里的事,柳林镇一年一次的品酒大会上。”
珠儿眨着眼睛,秘一笑道:“二哥和大哥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了?”
荆月姑粉脸飞红,说道:“是又怎样?”
珠儿咭的笑道:“这就对了,这叫做惺惶相惜。”
这时,全楼食客忽然间静了下来,本来正在高谈阔论的人,声音也随着压低了。谷飞云觉得怪,忍不住回头看去,原来从楼梯上来了一个人,在两名跑堂的前导之下,大步朝正中间一席走去。他经过之处,一路频频向会客含笑点头,食客中经他点头招呼的人,纷纷站立起来,一路只听他在说着:“坐、坐。”
这人身材高大,紫脸虬髯,浓眉如帚,穿一件香灰色团花长衫,昂首阔步,气势不小。他身后紧跟着两个彪形大汉,虽然也穿着长衫,但一眼可以看出他们只是两名随从而已。这两人后面还有四五个人,穿着也相当体面,应该属于当地的绅士型人物。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人不知是什么人,大庭广众之间,有这许多人站起来跟他打招呼,而且情如此恭敬,自是一位大有来历的人了。”
珠儿悄声道:“这人有这么气。”
冯小珍披披嘴道:“大概是一方之豪吧。”谷飞云怕她们惹事,连忙朝她们摇了下头,示意不可多事。
此刻,为首的紫脸虬髯汉子已在中间一席的首位坐下,四五个衣着体面的绅士也相继在两旁落坐。那两个彪形大汉果然是他随从,并未坐下,只是一左一右站立在紫脸虬髯汉子的身后。这回,同庆楼上的几名跑堂可忙碌了,送茶水、送面巾,端小菜,几乎全数都在伺候中间这一席,人人都惟恐不勤快。
一来,其他全堂食客点的酒菜,自然都被耽搁下来,但没有一个人敢向跑堂的吆喝,嫌酒莱上得慢的,好像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冯小珍道:“我们已经等了这许多时候,酒菜还没送来,他们刚一坐下,酒菜就跟着上了,真是气人。”
谷飞云含笑道:“三弟就是急性子,人家酒席可能是早就预订了的,所以上得较快,我们是后来叫的,自然要慢一点了,好在我们又没有什么事,等一会也不要紧。”
冯小珍道:“但我们可不是吃饱了来的,你难道不饿?”
谷飞云笑道:“出门在外,凡事总得忍一忍。”
果然,过了一回,一名跑堂送来酒菜,一面陪笑道:“公子爷,对不起,让四位久等了。”
“没关系。”谷飞云问道:“伙计,正中间那一桌,坐在首席位上的是什么人?”
跑堂轻啊一声,笑道:“原来公子爷四位是路过的,所以连段大爷都不认识了。”说着慌忙告歉道:“公子爷原谅,小的正在忙着呢。”说完,匆匆退走,他确实在忙着,好多张桌上,都等着他上菜。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姓段的大概是郑州一方之霸,跑堂所以慌慌张张的走开,不敢多说。”
这时从楼梯又走上来两个人,前面一个是身穿土布夹褂的老者,看去五十出头,腰背微弯,手里提一把二胡。后而跟着一个穿青布衣衫的姑娘,约莫十八九岁,生得颇为清秀,额前梳着刘海,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微见隆起的胸前,腰肢纤瘦,底下穿一条裤管狭窄的青布裤,露出三寸金莲,鞋尖上还缀了一个绒球,双手抱着一张琵琶,低垂粉颈、似有羞涩之状。
这两人不用说是卖唱的了,他们刚上得楼来,就在楼梯口壁下站停,穿土衣褂的老者立即调了两声弦,拉出轻柔的乐声,青衣女子随即展开歌喉,唱了一曲小调。她声音又娇又甜,婉转得有如出谷黄莺,好不动人,整座大厅,不觉爆出一片掌声。
青衣女子手抱琵琶,躬躬身,低声说道:“谢谢。”
只见站在段大爷身后的一名汉子朝两人走去,大不刺刺的道:“大爷叫你们过去,好好弹唱几曲。”
穿土布衣褂的老者连忙抱着拳,陪笑道:“是,是,多谢管家关照。”那汉子只打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土布衣褂老者慌忙提着二胡跟了过去,青衣女子则跟在老者身后,怀抱琵琶,垂首而行。大厅上食客早已爆满,这时那青衣女子从一排十数席中间走过,每一个食客,每一双眼睛,都直勾勾从前面一直打量到后面。有的人注意她胸前被紧紧束缚,而又隐约浑圆的双峰,有的人紧盯着她因柳腰轻微扭动而摆动的臀部。
也有一直盯着她只怕连三寸还不到的纤纤莲足,恨不得轻轻捏在手里把玩一阵,有的人更是伸长脖子,好像嗅到了因风传来她身上似有若无的幽香。酒楼上本来多的就是这些自命风流的登徒子,这回遇上了这般可喜的娘儿,自然要评头论足一番。
冯小珍看得气道:“这些人贼秃嘻嘻的,好似一辈子都没见过女人。”
荆月姑压低声音笑道:“所以行走江湖还是穿男装方便多了。”
土布衣褂的老者和青衣女子走到中间一桌,朝段大爷躬身施了一礼,就弹奏起来。二胡和琵琶,本来都是胡人的乐器,所以一起演奏,声音可以合得很好,更悠扬动听,赏心悦目。不,赏心悦目的不是乐器,是人。
青衣女子虽然布衣荆钗,没有化妆,更没有妆饰,但她歌喉乍展,轻轻的,软软的,脆脆的,娇娇的声音从她樱桃小口,薄薄、红红的两片嘴唇中吐出来的时候,她两条弯如新月的眉毛,似挑似皱,她一双比秋水还明亮的眼睛,也似凝似睇,红馥馥的两颊,也似羞似笑。
她这一启嘴,两排编贝的牙齿,比羊脂白玉还白,时启时阖,晶莹得发亮。总之,她歌喉已经够迷人了,但她眉毛、眼睛、嘴唇、贝齿,甚至杨柳般的腰肢都随着歌声,随着歌词,把浅喜,深怨,似羞还笑的表情都一一表露出来。
她这种表情,已经看得全堂食客如醉如痴,但她这种表情几乎有十之六七是朝段大爷投去的。他是出钱的人,应该比别人多享受一些,这也是应该的。天下男人,没有不好色的,段大爷好得更厉害,他有钱,这是玩女人第一个最重要的基本条件。他有本钱,身材魁梧,功夫上乘,这更是玩女人第二个最重要的基本条件。
男人如果没有第二个条件,任你堆起金山银山,也没有用,试想连皇帝老子的后妃都要送顶绿帽子给万岁陛下戴戴呢。段大爷外号“郑州虎”,女人玩得多,绝色女人也看得多了,但他此刻心里却升起一种念头:“这般可喜娘罕见,如果和她真个消魂,不知该如何消魂……”因此耽耽虎视着青衣女子的一双大环眼,渐渐越眯越细,简直已在想入非非。
就在大家都被歌声乐声所陶醉的时候,突然间,从青衣女子怀抱的琵琶中,爆出一蓬闪亮得如同火花的银针,朝段大爷面前激射过去。拉二胡的土褂老者得也在此时腰干一挺,双手抬处,左手腕底夺夺轻响,射出五支梅花袖箭,右手扬起,打出三枚穿心钉。
暗器甫发,两条人影同时疾扑而起,土褂老者飞身上桌,脚尖堪堪点到桌面,手中二胡已朝段大爷当头砸落,青衣女子则一下抢到段大爷身边,左手一把亮银匕首闪电朝他心窝刺去。这一段活,说来较慢,实则快速无比,全堂食客虽然看到灯光下飞起一蓬闪亮的东西,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到两声大喝和一声大笑同时响起。
两声大喝,发自段大身后的两个随从,这两人如果是保镖,也只第三流的保漂而已。但他们出手十分迅速,站在右首一个右手亮出一支铁尺,只在段大爷面前轻轻一圈,就把一蓬七十二支、细细如牛毛的淬毒琵琶飞针一齐收了过去。
左首一个右手伸处,向空连捞,居然有如探囊取物般,把五支梅花袖箭和三枚穿心钉一一捞住,手法轻灵已极。也在这同时,两人左手同时推出,呼呼两声,两道掌风一左一右,汇集的焦点,正好是飞身上桌的土褂老者。
这两道掌风力道本己极强,交汇成一道,力道自然更增强了。土布大褂老者二胡还没砸落,掌风已经涌到,逼得他不得不往后跃退。这声大笑,却是从郑州虎段天发口中发出来的,他端坐不动,看看两个手下替他挡去一蓬飞针和五支梅花袖箭、三枚穿心钉,逼退土褂老者,然后他出手了,右手一抬,五指如钩,一下朝青衣女子执匕右腕抓去。
直到此时,食客们才发现这两个卖唱的竟会是刺客,行刺的对象会是没人敢惹的郑州虎段大爷。这不是老虎头上拍苍蝇?食客们立时哄然四散,避之唯恐不及,一时桌翻椅倒,乱成一片,唯一没有站起的食客,桌上酒菜也能够保持原状的。就只有谷飞云的那一桌了。
两个段大爷的随从保镖合力推出一掌,把土褂老者逼得从桌上一个筋斗翻出去两丈光景,堪堪落到地上,两人也跟踪着飞扑而来,一左一右落到土褂老者面前。这一瞬间,两人手中业已亮出兵刃,左首一个是一条六尺长的黝黑铁炼,右首一个仍是两尺八寸长的铁尺,同样黝黑如墨,举步朝前逼上。食客们早已纷纷让开,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土褂老者也迅速从二胡中抽出一支软剑,左手依然提着二胡,口光炯炯盯注着两人,冷冷的道:“原来是尺炼双杀。”
尺烁双杀呼延赞、呼延弼兄弟,是出了名的凶煞,一个使尺,一个使炼,精擅合搏,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据说他们从出道江湖,一直没有落败过一次。他们居然当了郑州虎段天发的跟班,不用说,这是段大爷出得起银子,自然会有人来当保镖了。
段大爷也是会家子,而且身手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跟他当保镖,实在轻松得很。试想在郑州方圆百里,谁敢轻捋虎鬓?郑州虎段天发在郑州府,财势雄厚,最大的靠山,还是他有个堂哥在少林寺出家,据说身份还不低,江湖上谁不卖他一个交情?
尺炼双杀杀的人不在少数,仇人多了,白道中人更是放不过他们,替段大爷当保锻,既有优厚的待遇,又可躲过白道中人的追缉,岂非一举两得?尺炼双杀果然勇猛绝伦,每一记铁尺,每一记铁炼,都没有花招,记记都是可以把你搏杀的杀着。尤其两人联手,心有默契,尺与炼就像是一个人用左右手使出来的一般,凌厉紧凑,丝丝入扣。
土褂老者右手挥动一支细长软剑,左手挥舞的是一把铁二胡,功力也相当深厚,本来以他的武功,换了任何两个敌人,他以沉重的铁二胡专磕敌人兵刃,那么他右手软剑就足可发挥威力,乘隙进招,置敌人于死地。但是他遇上的两个敌人是尺炼双杀,尺炼联手,几乎无懈可击,他除了记记和对方两人硬拚,没有一点可乘之隙。
三人就这样陷入了缠斗,要看谁先露败象,对方才可以占得胜算。郑州虎段天发平日很少出手,平日也根本用不着他出手,因此郑州虎三个字在郑州虽然妇孺皆知,但没有人看到过他的真实本领。郑州人所知道的郑州虎,只是他的好酒量和好女色而已。
郑州虎今晚出手了,他的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右手这一抓,几乎是百发百中的一记“大擒拿手”,也好像是青衣女子自己送上去的。她原本用匕首刺向他胸膛,自然无从闪避。她确实没有闪避,因为她右手的铁琵琶,已经在段天发使出“大擒拿手”的同时,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他当头砸落。
段天发如果不及时撒手,纵然可以一把扣住青衣女子的腕脉,但他脑袋岂非也要开花了?他自己的脑袋当然比别人的手腕重要,口中大吼一声,矮身旋步,旋展挪移身法,一下向左旋出,左足飞起,横踢青农女子腰背。
和他同席的五人早已离席而起,退到两侧。他们能和郑州虎同席,当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只要是郑州虎的朋友,当然更了解他的脾气,他喜欢独挡一面,没有他开口,有谁敢上去帮忙?郑州虎要人帮忙,岂非辱了郑州虎的威名?因此这五人只有乖乖的站在旁边作壁上观的份儿。
段天发吼声甫发,左足横踢,右拳也呼的一声同时击出。这一拳的力道,大有石破天惊之势,右拳甫发,左手又相继击出。青衣女子垂直砸下的一记铁琵琶落了空,她立即顺势追击,右手带转,随着段天发移转的身形拦腰横扫过去。
她不知道段天发达两记拳风,乃是少林寺的“罗汉拳”,纯走阳刚,击出的拳风,如同有物,但听“砰”“砰”两声,拳风撞上铁琵琶,直把她撞得连退了四五步,铁琵琶几乎脱手而出。段天发双目圆睁,又是一声洪笑,身发如风,双手箕张,朝青衣女子纵身飞扑过去。
青衣女子铁琵琶已被拳风击得直荡出去,右手竣麻乏力,自然无力还击,她咬紧银牙,左手一抖,匕首脱手飞出,贯胸投去。段天发飞扑而来,岂不知她左手还有一把匕首?右手一抄,就把匕首抄到手中,身形丝毫不停,左手箕张不变,直抓青衣女子右肩。
青衣女子似已横上了心,一声不作,突然双足飞起,连环踢出,所取部位,正是段天发的胯下。她三寸弓鞋头上,各自缀了一朵红绒球儿,但绒球底下却藏着锐利无比的钢钩,这一记连环腿若是被她踢中,郑州虎的虎鞭就会活生生的被钢钩切断。
段天发久经大敌,看她奋不顾身,几次形同拼命的打法,心头也为之一懔,左手立即改抓为掌,朝对方肩头推出,飞扑的人也及时刹住,朝横里移开。青衣女子也趁这一丝空隙,身向右移,双手紧握琵琶,又是一记横扫。
铁琵琶份量沉重,本来就是要双手使的,方才她心切要手仞仇人,左手才使出匕首来,如今双手握住琵琶,才真正发挥了铁琵琶的威力。只见她一记横扫之后,逼退段天发,突然欺身直上,铁琵琶忽左忽右,纵击横扫,挟着呼呼厉风,居然锐不可挡,刹那之间,逼得郑州虎连连后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居然使出如此沉重的兵刃,江湖上实在罕见。
大厅上只有谷飞云这一桌上,四个人依然安坐如故,没有站起来,离席躲避,那是因为他们这一桌距离中间较远,不虞被波及,但他们左右邻桌的人,却早已离开了。这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动手的双方身上,因此他们依然端坐如故,也没人加以注意。
谷飞云一个浅斟低酌,色自若,荆月姑等三位姑娘呢,本来就不喝酒,她们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落到青衣女子身上。姑娘家总是帮姑娘家的,冯小珍低低的道:“二哥,这位姑娘待会如果落败了,我们要不要帮她呢?”
荆月姑比较持重,低声道:“我们连他们究竟为了什么都不知道,鲁莽出手,总不大好。”
珠儿咭的笑道:“不要紧,我先去问问他们。”站起身就走。
谷飞云急忙叫道:“珠儿……”但珠儿已经轻快的朝斗场中闯去,阻止不及了。
青衣女子双手舞动铁琵琶,固然声势极壮,但段天发一连后退了四五步之后,也业已缓过手来。他抓起一条板凳,双手分握凳脚,使的是一套板凳招法,防守谨严,不过几招工夫,已把青衣女子铁琵琶的凌厉攻势压了下去。
就在此时,一条小巧人影一下钻入铁琵琶和板凳重重幻影之中,一手拍在琵琶上,另一手也同时拍在板凳上,把两人逼退了一步,才大声叫道:“你们给我住手。”
段天发不由一怔,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居然能够一下就从板凳和铁琵琶猛烈攻势交织之中钻了进来,一下把自己两人逼得后退了一步,他虎目炯炯盯注着珠儿,问道:“小姑娘,你有什么事?”
珠儿道:“我大哥、二哥、三哥要我来问你们,到底为了什么?”她在说话之时,用小手指了指谷飞云等三人。
现在大家都看到了,全座大厅之中,只有这一桌的人,依然端坐着饮酒。现在大家也明白了,能够在郑州虎和人动手之际,依然端坐饮酒的人,自然是非常人了。这一点,人家都可从珠儿一下把激战中的两人逼开,可以得到证实,小女孩一身功力已是如此,她的大哥、二哥、三哥,自然更惊人了。
段天发放下板凳,呵呵一笑道:“小姑娘,你这话问得我难以作答了,段某在这里宴客,这丫头以卖唱为名,向段某行刺,段某总不能平白无故挨人一刀,和她动手,只是为了自卫而巳,为什么?你最好去问问她吧。”
郑州虎平日决不会有这样好说话,还不是为了珠儿武功极高,不愿得罪人罢了。此刻,郑州虎和青衣女子虽然停下手来,但土布大褂老者和尺炼双杀却还在激战之中,土褂老者左胡右剑,使来宛如有两个联手使着兵刃,因此尺炼双杀纵然凶悍无比,也占不到丝毫上风。一个人能力敌尺炼双杀,江湖上真还不多,但土褂老者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卖唱老头而已。不,这人一定是一位大有来历的人,不然,绝不可能有这么高的身手。
珠儿喂了一声道:“你可以叫他们住手了。”
段天发居然颔首叫道:“大家请住手。”尺炼双杀闻言迅即往后跃退。土褂老者也及时收手,随手一拍,只听嗤的一声,一把细长软剑一下没入二胡之中,居然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珠儿望着青衣女子问道:“你肯不肯说呢?”
土褂老者叫道:“徒儿,咱们走。”
青衣女子手抱琵琶,目光比刀还冷,看着段天发,咬开切齿的道:“姓段的,你给我听着,血海深仇,我非报不可,总有一天,会是你恶贯满盈之日。”她虽然没有完全说出来,但也可以说已经告诉了珠儿,第一、她和段天发有血海深仇,第二、郑州虎段天发是个作恶多端的人。
土褂老者和青衣女子的离去,段天发没有出声阻止,他是碍着珠儿,不,那一桌上,还有谷飞云等三个,他对不明来历的人,从不鲁莽,所以郑州虎三个字,能保持二十年之久。尺炼双杀也没有阻止,那是因为他们主人段天发没有出声之故。他们是段天发重金聘来的保镖,保镖的职司是保护主人的安全,并不是杀手,不用追杀已经要走的人。
段天发朝珠儿笑了笑,说道:“小姑娘,你看到了,那丫头说她和段某有血海深仇,段某却一点也想不起来。身在江湖总是会有仇家的,有时真连自己也会糊里糊涂的应战,哈哈,今晚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他目光朝四周一扫,大声道:“现在没事了,大家仍请坐下来喝酒,一切损失,全由段某负担,叫厨房里快上菜。”所有食客眼看已经没事,又纷纷坐了下来。
几个跑堂早已一起过来,忙着替他这一桌重新摆上杯筷。段天发这才对珠儿含笑道:“小姑娘,三位令兄,段某敬仰之至,萍水相逢,总是有缘,还要请小姑娘替段某引见才是。”他口中说着,人已朝谷飞云这一桌走了过来。
谷飞云三人随着站起,谷飞云一手拉起珠儿的小手,歉然道:“小妹子多事,请段大爷多多包涵,在下兄弟酒醉饭饱,恕失陪了。”他们桌上早已放好了一锭银子,话声一落,四人转身往楼下走去。
段天发不禁一呆,二十年来,从没有人这样不赏脸的,当然更没有人敢让他郑州虎碰一鼻子灰的;但他忍了下来,忽然呵呵一笑拱手道:“四位既然要走,段某那就不送了。”谷飞云四人已经走下楼梯,他说的话自然也没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