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特有的中庸和逢场作戏的谦卑。
日本人在狂笑,古巴人也在狂笑的时候,惟独中国人内敛的沉默。
而这场来势凶猛的颱风,终究是为谁而起呢?
side.r
『捱得过无限次寂寞凌迟 人心态早己看得化 也可怕』
***********************************
『小悴』
23天之前,她去了日本。4天之后,她打电话告诉她一定会等我,一年之后,我们会在一起,牵着手在异国的街市游走,忙碌的打工。到春天就一起去上野,看那里的樱花。
其实不是迷信什么承诺。这个世界,女人的承诺本来就如虚设。可是那个时候,小悴却觉得幸福。从情人说话的声音,总是可以嗅出幸福的气味。
前天的这个时候,她打来电话给我。之前,已经10天没有音讯。她告诉我说。她在的城市乾净简单,天空晴朗,街道整洁。不似福州的喧嚣和乌烟瘴气。也没有东京的万象繁华。她说,那些传统的小巧精緻的和式建筑,蓝天,还有小河,让她觉得很安宁。
她说,也许有些部分就像中国的丽江。
她说,和小悴在一起的日子,就如一场梦。置身其中,沉溺不知转醒。曾经在家里的地图上笔画着福州和岗山的距离,而现在望着清透的蓝天,无法想像这同一片天空下尽是如此遥远的距离。
不过看见这样乾净的蓝天和微风吹拂下的野花,又觉生命是美好的。
她说,在离开父母和小悴的日子里,真的不曾眷恋原先的生活……
她的语气冰冷而麻木。彷彿置身事外。
有些事情,是应该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应该纪念的。
有些事情,是心甘情愿的。有些事情,一直无能为力。
--这是Annbaby的说话.一直以来,小悴很眷恋,就像眷恋这场感情。
当在某日,她告诉我不再爱我,我会明白有些事情只是一念。有些改变只是瞬息。
有些煎熬何止一年,有些遗忘何止一生。
在写作这个故事的时候,她常常陪伴左右,看到感动的时候,悄悄侧身轻吻我的脸颊。当她用冰冷的手指抚摩我的皮肤,我总是觉得苦短。
而现在,隔着海洋。你听得见小悴滴答的敲打键盘么?
在这些百无聊赖的夜晚。
我无限次被寂寞凌迟。
***********************************
『寒蝉』
1998年8月10晚上8点50分。我来到日本。在机场的时候,我见到了姬雅。
令我感到怪的是,她是赤川的人,而且竟知道我的行踪。
一个小时之后,我来到她的家。尽管。我不会信任这个美丽的女人。可是我想搞清楚她接近我的目的……
她住的宾馆是五星级的,房间却很乱。我不会说日语,而她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中国的牌子,这一点,令我感觉亲切。
尽管,我用的都是法国和日本的产品。
我把水温调到柔和,让流水缓慢的沖洗我的手臂和下体的伤口。这些耻辱的疼痛和印记,让我的心情十分压抑。
我用毛巾裹住缠起的发,在镜子中,看见自己消瘦纤巧的身体曝光於浴室的蒸汽当中,朦胧的,温暖舒适。
在我的肩膀,有那个男人留下的指印,是淤血。深红色的。我一直轻轻的搓揉它,希望可以让它隐去不见。可是却无法。
一圈一圈的小心撕开右手臂上的绷带,凝固的血浆和淋巴把伤口和绷带粘到一起。我撕揭开它,闭目不堪痛楚。
不是身,而是心悸。那原本是一个刺青,嗜血的夜叉,阴森冷酷。而现在却被烟头灼下丑陋的痕迹,当它曝光在空气中的时候,一种巨大的怨恨和耻辱就来袭。
我闭目不敢去望,水流经过的时候,带来一阵一阵的刺痛。就像玻璃鞋的碎片刺的我遍体鳞伤。
我终於还是低下头审视这些伤口,我想有生之年,我都会缠着绷带来掩盖这些耻辱痕迹。
那晚555香烟的气味,永远留在我的身体。往后的余生,我每一次举手拔枪的时候,是否都会惊觉这手臂的沉重痛楚?或者藉着枪火超度这完美手枪那夜的罪。
我开始想,每一个女人的身体,是不是总会被留下疼痛的淤痕。而这,是难以抹灭的,或者某天时光的推延,它会消失不见。不论弱质的淑媛还是孤绝的杀手。只是因为,你是女人。
你的宿命。
有些是残缺。有些是在劫难逃。
擦乾净身体,赤裸的。走出去,拿一支香烟。再走进浴室。点火,依坐在潮湿的地面,听得见自己缓慢的呼吸。水流没有停,一直在喷涌。
我的后背开始觉得寒冷,悬着的一只手心也虚空。胸部起伏,上面沾着晶莹水珠。一滴从下巴顺着脖子的柔和线条,急促的流下来。到胸部的美妙弧线,便慢下来。缓缓的缓缓的抚摩着。
那一刻,竟再一次感觉到寂寞。
我的手指,湿了香烟。换一支,竟发觉已经抽空。
我穿上衣服,打开电视。面对陌生的语言和文字,感觉一点一点,被寂寞凌迟。
窗户外面,是颱风的天气。突然之间,海风伴着雨水一起扑过来。
我打开窗。这里是17层。当带着海水鹹味的空气以极高的速度从窗口涌进来的时候,我想起台北的高楼。当我置身彼处,让大风吹拂我的发,就像是在跳舞。
我把手枪上膛,逆着风向,向空虚发射。只一枪,那震撼,却似击荡,也如狂。
我的头发,就这样散开来,散开来。雨水被支解破碎,就像冰刃,掠过我的皮肤和伤痕。每一个人的寂寞,都是雷同的。这个没有烟抽的夜晚,连火机也被这熄灭。
我想到的,只有一个信一。
吊灯高贵,华灯缭乱。这糜烂城市,风雨飘摇。
我开始在手臂的伤口用棉球抹上黄色的药水,那刺痛,你知吗?
信一。
当我缠上绷带,手心和后颈全是汗。却很快风乾。
我泡自己带来的咖啡,用自己的杯子。喝到一半,姬雅回来。
她的身上,带着白酒的气味。因为没有打伞,她被淋的有些狼狈。却微笑。
她说:「寒蝉,我给你买来了香烟和消夜。冰箱里有冰块和啤酒,你愿意的话,请随便些。」
我只是报以微笑。我住进她的房间,坐上她的沙发,是因为她的慇勤。而不是信任。
当然,我必须承认,我确实需要她的帮助。因为在这个城市,找到两个人,并不是很容易。
她穿着那件法国的时装,妖娆妩媚。细长的脖子和一边露出的瘦削肩胛上粘着雨滴。
裙子到大腿的一半,修长的腿型配上乾净的高跟拖鞋。这身衣饰换在我身上是否靓丽合衬?
她说:「寒蝉,今晚上或许我要晚些回来。希望你早睡,保重自己的身体。你可以睡靠窗户的一张床,靠墙的一张是我睡的。还有……对了,风这么大,睡时记得关掉窗户。」
「怎么,姬雅?这么晚,还用出去么?先洗个澡,加件衣?」
「不用,楼下有车在等我的。」她的笑容是亲切的,「我的手机是908516030。这里的电话可以使用,也可以打到台湾……嗯……这里的服务生听得懂英文的,有什么需要,你可以call他们。我走了,寒蝉。休息好。」
她走的时候,来不及关门,门就被风吹的重重的合上。
「Bye-bye。」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字正腔圆的美式英语。听起来教人很舒服。
她给我买来的香烟,我毫不犹豫地抽了,因为我知道,假如这是一个陷阱的话,她何止有一百种隐秘的方法让我就范。
我是一个杀手,我不会信任任何人,只会在偶尔跟别人合作。
在这个颱风势虐的晚上,在这个缺乏烟草的时刻,还有什么,比一包香烟的关怀更令人温馨。
Davidoff,大卫杜夫。
*** *** *** ***
『姬雅』
那一天颱风来的很突然,其实我有些冷。走出三丸别墅的时候,有马仔给我们打伞。
很自然,我上了海曼的车。他告诉我送我回家而已,到途中他说带我去打保龄球。
其实我当然明白他的用心。面对这样的美女。老色狼是难以抗拒的。
就像三丸一样,会常常在无人的时候,从后面揽住我的腰,在胸部摸索。或者隔着裤子用他坚挺的下身摩擦着。而哪怕吻我一下的勇气也没有。
有人说人到老年,会更加的珍爱生命。这一点,我是相信的。
每一次看见三丸失望的情,我都会觉得很开心。就好像这是一场游戏,赢家只有我一个。
而现在,轮到看另一头老色狼的表演。
我的伪装,做的很好。其实不但我没有AIDS,就连每每注射的「毒品」也只是一种促进血液循环的药剂而已。对我来说,这些真的就如同一场游戏。当我看见这些恶名昭彰的王八蛋一个个最终阴沉的脸,强作风度的狼狈,我总是会笑,在心里。
不是因为我是一个警察。而是因为这游戏,我是永远的一个赢家。
伪装。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带着面具。
就像寒蝉的冰冷背后,一样藏着脆弱。就像那个道貌岸然的高级警察赤川良雄,还有他在台湾的妻子--赤川早苗。
谁又会知道,丈夫是日本国的警界政要。后者竟是出售军火,伪造护照,为几个一流杀手提供订单的「黑市祖母」。
伪装。
就像我在寒蝉面前的亲切,就像我在信一面前的随和。其实这每一步,都是一个游戏。而我才是最后的唯一赢家。
在一路上海曼没有停止对我的骚扰。而我总是让这样的骚扰刚好恰如其分。虽然我并不是一个保守的淑女。而其实,在我心中也决计不至於像伪装的那般媚惑。
我有意让车停在宾馆的门口。因为我想确切的让海曼知晓我的住所。
因为那样,寒蝉才有机会见到他。应该说,他才有机会见到寒蝉……
在一楼的大厅,我给她买了香烟和消夜。大卫杜夫的牌子。我想她会喜欢。而她是如此美丽的女子,想来会爱惜自己的皮肤,所以,我特意买了水果沙拉。
我知道,博取一个杀手的信任如何之难。所以我不会着急。有些事情,需要时间。
在我重新坐到海曼车上的时候,不由得意的轻笑。
我在想,比如这个时候,寒蝉就不会知晓她要杀的王国权在半个小时之前就跟我坐在同一张桌上。
是的,当海曼再一次把手伸进我的胸前,我便未再阻止。因为游戏,是需要配合的。
我不去望他,只见这颱风突袭的城市依然声色犬马。在将近午夜的时分,到处是闪烁的街灯和暧昧的途人。见到相互偎依的男女,倾斜的撑开雨伞,行色匆匆,分不清这是黑夜或是白天。
偶尔看见独行的女子,打着雨伞低头穿过马路。雨水把她们的衣裙都湿尽,因为风疾,她们低下头,车速很快,容貌只是一晃而过。而我却始终觉得,这是城市的最美风景。
雨水一点一滴落在车窗上,被风吹的全都破碎开来。然后向后拉出长长的轨迹。
我把脸颊贴近冰冷的玻璃,任凭他的手指伸进内衣……
一路上,他都在放肆的抚摩。到意兴阑珊的时候,我会配合着尽力挣扎。因为我知道这样的挣扎,必将恰到好处的激起他的欲念。
始终把脸颊贴上冰冷的车窗玻璃,着水的头发便低垂下来。
我在想,这就好像电影的画面。透过雨水痕迹的车窗,观望这未央城市缭乱夜景。
颱风袭来的时候,夏天的夜晚也感寒意。我坐在这里,没有情人加衣。
他粗糙的大手揽过纤细的腰肢,另一边从腋下伸进内衣。我不曾心跳面红。矜持得如17岁的少女。
我知道他的司机在透过观后镜窥视。真的就像电影的感觉。
让这夜晚更美丽些。直到破晓天明,这场游戏尘烟落定。
车停在皇都大酒店的门口。十余个海曼的人站在门口迎接。两个人打着伞,从两边拉开车门。看得出来,开门的人很小心的挡住可能隐藏狙击手的角度。海曼甫一走出车门,他的马仔第一时间环绕在他周围。
我正不免暗笑他们草木皆兵。因为我知道三丸方面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即动手的。
可是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错误的。
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海曼近前的两个高大壮汉相继倒下。
我急忙退回隐进车内。而海曼一方的反应速度亦是极快,十余支手枪在第一时间拔出,握在手。一边辨认狙击手所在的方位,一边步步为营的掩护海曼退至宾馆大堂。
从那些枪手的站位和姿势,甚至握枪的手法。我看得出来他们受过严格的训练。而值得一提的是,整个突发事件,持续到现在。死亡两个人,持续三五秒。却并无一个人说过一句话,甚至发出一点惊惶的声音来。
我置身事外,观望而已。也在猜测,那枪手究竟是谁。那一个瞬间我想到王国权身边的营下信一,不确定。但似乎海曼还不知情先前遣来日本的几个人,已经被这个信一像斩断柳枝般整个切开。
一个犀利的角色。
营下信一。
这个时候,我看见不远处的高楼顶上橘黄色的枪火忽闪一下,海曼的身前又躺下一人。瞬间这十余只枪分出大半对准那方向。而剩下的枪手还在全戒备。
我知道,他们是在防备敌方不只一人。当我望向海曼的时候,根本只看见他四周被人墙阻挡严实,在细雨疾风当中,十余桿带着灭音器的手枪交替开火,且战且退。
其实在夜晚颱风中,这样连续不断此起彼伏的枪火,我也是第一次见。
这里空阔,也没有别的行人,酒店穿着制服的保安和行李员早被吓着躲进安全的地区。只有枪火绽放,如此美丽。
几秒钟之后,海曼一行人退进大堂。枪手们不曾懈怠,依然悉心保卫。
暗处的狙手也没有再发枪。这场突发事件,想来已告一段落。
我走近海曼身前,对他说:「海曼将军,你的人很优秀,也很尽心尽力。」
他面色难看,却绝不是因为惊吓。捂着胸口,面上的肌肉有些抽搐。
他带着自豪的语气,艰难的开口:「我的人,都是军人。应付些小意外,倒不在话下。」
他接着说:「Vanessa,我却老了。Vanessa,我的心脏几年前就出了……唔……出了问题。」
「将军……」
「Vanessa,明天你再来陪我打球吧,我现在…唔…需要…呃……」
「将军我明白的,您现在需要安静的休息。我会立刻打车回家,不劳您差人送了。将军希望您尽快康复。再见将军。」
……
那一天,我原本以为会有很精彩的游戏。结果却看见了一场很精彩的枪戏。
站在皇都大酒店门口,我看见惊魂未定的waiters冒雨在清理地上的屍体和子弹壳。
我问他们借了一支香烟。我开始想,每一个佈局,总要有人死去,总要浪费枪械,也总要有人清理。
有的人叫我Vanessa,有的人叫我姬雅。有的人以为我是毒贩,还有人以为我是警察。
而其实我在替赤川夫妻工作。三丸布下一个局,海曼也布下一个局。赤川也佈局。暗处袭击海曼的夜行人,却又是谁在饰演?
凝望中,竟发觉刚才枪火闪烁的那栋大楼,似乎正是户警局的方位。
我参不透,只顾布好自己这局。演好自己这角,玩好自己这游戏。
吸烟,烟草温馨。
时间是1998年8月11日0点5分。
我意识到我的警察身份。於是我拿出手机给一个叫弥生飞鸟的警察发出了讯息。因为这是我的工作职责。
她没有回话。我於是迳自打车回去。寒蝉已睡着了。她脱下的高跟鞋很乾净性感。
她没有关窗。我合上,然后去洗澡。
夜已渐央,游戏却刚刚开始。
*** *** *** ***
在海曼将军住的总统套房。
他站在整面透明的有机玻璃前,户的夜景尽收眼底。
「将军,您站远些。我怕还有狙手暗杀。」
「卡洛斯,我的孩子,我可以保证刚才的所谓暗杀,只是一个下马威而已。或者说,那只是一个信号。战斗……游戏才刚刚开始。」
「将军……」
「对呀,我的孩子。我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无多。可是你知吗?豹子在临死之前才最勇猛骇人。也最狡猾。」
他吸了一口雪茄,他说:「就像那个爱滋病的女人,她以为我不知道她身上有窃听器,婊子。我就演一齣戏给她看。就像佯装受伤衰弱的豹子,然后等待着撕碎对方。」
「将军…先前你遣来的桑德罗兄弟已失踪了,你说会不会是被三丸干掉?」
海曼的身躯庞大魁梧,他说话的态像一个国王。他缕了缕\灰白的鬍鬚,在他的脖子上有大块的深色色斑。
「卡洛斯,法比奥,还有吉斯,塞萨尔。你们听着,你们要做凶猛狡猾的豹子,而不是只知道嘶咬吠叫的野狗。三丸纪一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就像这场台风。」
*** *** *** ***
『鬼塚千雪』
其实那一天晚上,那个潜在暗处发枪的人是我。
我不知道假如我竭尽全力的话是不是可以杀死他并全身而退。
好在这些,都不是我要去思考的范畴。
干杀手这一行,有一个好处。就是什么事情都有人替你安排好。而今天的安排只是如此而已。就像是给他一个下马威。
我深知要杀死这样的人,殊为不易。从他的行动姿态我看得出,他着了避弹衣。
他身边的马仔身手乾净,已不是普通角色。
所以我在想,假如在这样的条件之下,假如我一定要杀死他,我是不是可以成功?
那一天颱风很大,也很冷。我一个人隐在警局的顶层。我觉得累了,便去找飞鸟。
她似遇见什么极度困扰的事情,愁眉不展的样子我见犹怜。
直到我离开。她不肯与我更多的交谈。
而我,却不知道为什么真的怜惜这位哀艳冰冷的女警。
她不肯对我说她的不快乐。而是把玩着CD光碟,一夜未眠。室内的灯光柔和妩媚,光碟的反射却绮丽。
在那缤纷的色泽光谱间,我终於看见她的孤独寂寞。
她穿着吊带睡裙,光脚跪在地上。我们彼此保持沉默。一直到我离开。
临行的时候,我开始问她为什么如此孤寂。因为我察觉在她的心里,埋藏的何止是劫难和寂灭的时光。
她像一只周身淌着鲜血的飞鸟,银灰翎羽。隐忍枝头,不能重回蓝天,就这样一点点被埋葬吞噬。
她包裹着心灵的伤口,淡如寒泽的眼中。潜藏着畏惧。
我跟她说我曾经失去唯一的亲人。
我只是希望能彼此安慰。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转动着光怪绚丽的CD碟片,像是低头自顾梳理羽毛的鸟。
或者抬头也只是追问。
然而这个世界,太多理由是不可以告人知的。
尽管,我是如此的希望我们会成为朋友。给她温暖。哪怕只一分钟。
因为她难逃受伤。
因为她楚楚动人。
1998年8月11日凌晨5点整。我离开她的房间。是开门走的。
三分钟后,我在警局的四楼停下来。因为我发现在一张警察的集体合照上,我看见大岛。大岛是我麾下的忍者,我一定要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成为女警。
天色将近要亮。
这样颱风的天气,也望不见日出。风还是很疾,夹着斜雨。海水的腥味。
一丝寒意,更多的是疲惫。
很简单,我招来计程车,然后回去休息。
*** *** *** ***
颱风的天气,自然见不到日出的时分。
还好,寒蝉自己也记不清距离最后一次看见日出的时间。
也许是因为在异地陌生的环境,这一天,她起的很早。
只望见灰色的天空,苍茫的云层低涌。风很大,正上空的云层大片大片的蔓延而过。
她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美。
臂上的伤口还是隐痛。她洗漱完,带上隐型眼镜。
姬雅侧躺在另外一张床上,穿着黑色的蕾丝睡裙,大概是因为气温比较低,她乳头的形状清晰可见。
她的两只修长的大腿叠在一起,脚趾上涂银灰色的甲油。
凌乱的头发几乎盖着整张侧着的脸,露出高耸的鼻樑,呼吸轻微。
寒蝉打开窗户。姬雅醒来。
她说:「你早。」
她说:「你早。」
她说:「直奔主题吧,姬雅。你该知道我来日本的目的是什么。姬雅。」
她说:「直奔主题的话,我应该先去洗手间。然后我们叫一份早茶。」
她说:「干。」
随即转过面向窗外,顺势在半透明的玻璃窗户中片刻打量自己的妆容。
带着颓废和虚弱气质,却依旧那样动人。还有,就是寒冷锋利的眼……
早餐在宾馆11层的西餐\厅。
姬雅点了红茶和蛋糕。她说,在日本。许多上班族都喜欢在早晨喝茶。
「私は朝カップの红茶を饮む。」
她用日语和寒蝉说话。像是逗她开心。
寒蝉却冷淡相对,对她说:「帮我点一杯越南咖啡。」
记得从前在台湾的时候,寒蝉总会喝这种咖啡。它产於南越的丛林,口感苦涩,却提。
姬雅很善解人意的叫侍者递上烟灰缸。
她对寒蝉说:「赤川告诉我,你来这里是要杀死一个叫王国权的老鸟。」
寒蝉呷了一口咖啡,从烟盒里轻轻抽出一支。
姬雅继续说:「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来日本是和三丸纪一在一起,你该知道三丸是什么角色……」
「我不知道,寒蝉是杀手,不是黑社会。」
姬雅有些惊讶。「嗯,你真的很敬业。」
她接着说:「三丸在日本的黑社会就好比李X辉在台湾政坛。这比喻你总该知?」
「李X辉身边的议员,我杀过。否则我连他是谁也未必会知。」
姬雅是真的笑起来,她觉得很荒谬。一个台湾人却不知「总统」是谁。看来一个杀手的精世界真的很不可理喻。
「总之要杀这个人,现在极不容易……而且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叫营下信一的角色。这个人极不简单,虽然匹夫之勇。但是……」
当听见姬雅说出「营下信一」这个名字的时候。寒蝉手中一颤。悬着的烟灰落入那杯咖啡。她抬起头:「姬雅,你怎会知这些?」
她压低声音,尽管在这里未必会有人听得懂她们交谈的语言,可是她还是压低声音:「我是一个警察,国际刑警,现在我干的事情,可以被称为卧底。」
「国际刑警?可是你为什么会是赤川的人?」
「那我是不是该以贩卖军火和经营杀手委託这些罪名把她抓起来呢?」
「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寒蝉啊,寒蝉。一个顶尖的杀手,不知道黑社会也就罢了,连台湾的『总统』是谁,你也不知。你要我怎么说你呢?」
姬雅喝了一小口红茶,继续说道:「的确,这样可以被称为『酷』,可是你知吗?你和这个世界太缺乏必要的沟通,而只是活在你自己的寂寞和唏嘘当中。你没有朋友,没有情人,只是在一笔一笔的订单和一叠一叠的美元间辗转作息。你还很嫩,很嫩,就如一个孤僻的小女孩,心病又自闭。而一旦你自己真的接触这世界,你会发觉你其实是有着致命残缺的一个,你会死於你自己的孤高僻…」
*** *** *** ***
『寒蝉』
那一天,在天阪的酒店第11层的西餐厅。当我听见姬雅这番说话时,我记得自己在发抖。
我今年22岁。尽管在26天之前,我刚刚告别我的处女时代。可是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早熟的人。或者是因为常年面对那么多的生与死,对生命的意义,我总以为把握的详尽。所以在我19岁开始,所剩的只有寂寞。
在她告诉我这些其实是我自己自寻的时候,我很想反驳。可是却找不出合理的说辞。也许真是因为自己太专注的寂寞。才会在离开台湾之后的第三天被信一……
也许真的是寂寞,才会用摇摆\的笙歌排遣这些。也才会在同一个城市再一次被另一个人蹂躏。
看着自己臂上缠着的绷带,那疼痛和耻辱无以复加。
也许真的是我太过自闭,以至於在杀人以外领域一片空白。
我很嫩么?我问自己说。
我开始想像我这样一个不希望留下任何故事的人,为什么每一次却成为事故的受害者?
我的眼变的虚无起来。我喝一口咖啡,其中却有我刚才不慎落下的烟灰。
这一刻,我知道。我乱了方寸。
她尝试着握紧我的手。我竟没有拒绝。因为那个时候,我感觉我心中的防线已被她击穿。
她的手是冰冷的,金色的漂亮头发,灰蓝的瞳孔。
笑容有些落拓的气质。
我觉得她就像一条美女蛇。她把我手中燃烧的烟拿走,自己深深的吮吸。再吐出一个圆圆的圈。
突然之间,我想起一句陈慧琳的歌词:「人始终走不出你吐下烟圈……」
那一刻我在担心,我会被她掌控。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应该有多几副的面具和伪装。就好像三丸不知道我的警察,你也不知道我是三丸集团的卧底,而我在CIA的同事也不会知道我在背地里,为一个在台湾的日本欧巴桑工作……」
她说:「而寒蝉,你呢?杀手有杀手的游戏规则,生活更应该有生活的游戏规则。你自以为做好一个杀手…的确,你是做的很好。可是你却迷失在生活。」
「我……没有……」
「呵,没有吗?你看你缠着那厚厚的绷带掩饰什么伤口呢?」
「你……」
她於是打住。
接下来她的说话却很直奔主题,她说:「寒蝉,我天天在三丸身边,我可以为你杀了王国权。而你,做为回报,也帮我杀一个人。」
我是一个杀手,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请别人帮我杀死谁。
可是那时候,我却愿意接受这场合作。
我对她说:「我可以帮你杀人。我希望你帮我杀的人不是那个王。而是他身边的信一……」
*** *** *** ***
『姬雅』
那一天在西餐厅喝早茶的时候。当我看见寒蝉全身瞬间轻搐。我知道游戏已经朝着我计划的方向发展。
其实我自问杀不了那个信一。连王也未必。这些都不重要,令我得意的是寒蝉答应了我的条件。
每当这样的时候,我就会很得意。
因为我会觉得自己总是游戏的赢家。
上午的时候,她说倦。於是我带她去了布引香草公园。我们乘吊车上的山。
这吊车有个很动听的名字--户梦风船。
在途中,我指给她看瀑布。告诉她说这高43米的瀑布叫布引之龙。壮观秘。在古代的时候,曾有许多诗人讚歎它,敬畏它。
风很大,把细小的水珠吹到我们身上,冰凉的。却很舒服。
一路上她没有笑。只是问我说知不知道一位叫鬼塚千雪的女子。
我来日本才数月,对日本的历史没有研究。
我如是回答她。
那一天是颱风的天气,有些微雨。所以游人稀少。我和她到山顶的时候,我的手机却响起来。是三丸招我,说有紧急的事。
我说:「寒蝉,要不你在这玩,到累了就回家。看见那大屋么,在它的顶层是餐厅,下层是专卖香料及古代的香油蒸馏器,嗯……在那里你会看见几乎所有的着名香水。」
寒蝉始终阴沉的面色,她说:「你要走么?先送我回去住所。」
*** *** *** ***
姬雅安顿好寒蝉并出现在三丸处所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过后。
她走进别墅的时候,即被告知三丸在三楼的茶室等她。
她心想早上和寒蝉喝完了茶,却又要喝。真也够烦。可是她自然会做出乐意奉陪的样子。在她初到这里的时候,三丸常常和她在这间茶室喝茶。
单独两人,吃吃豆腐而已。毕竟「爱滋病患者」不是想碰就好碰的。
说实话,一两次被男人爱抚轻浮,姬雅还是可以接受,甚至感到乐趣。可是和这样年龄为老不尊的人调情,确实不是一件令人舒坦的事情。
在有些时候,她会觉得很反感。比如三丸,比如海曼。
凡是女人,总会格外在意自己的身体。无论警察,杀手,哪怕妓女。
可是她深知只要游戏,就该有付出。这个,是任何游戏的规则。
她笑着,推开茶室的门。
看见三丸盘腿坐在一张齐腰的茶几,穿着日本人传统的道服。这茶室是典型日本风格,木地板,宣纸糊着的推拉门和窗。茶几的上方,悬着方形的纸灯笼。她很喜欢这样纯日式的格调。
三丸得意的微笑,「Vanessa,请关门。」
「三丸君,你笑什么?」
「我笑,当然是因为高兴。」
「哦?是海曼被你的人杀了么?」她想到昨晚的伏击,想试探。
「不,当然不。是因为我现在可以开始享用你的身体。」
她震惊,却随即恢复常态,用千娇百媚的态望向他,「三丸君…你……」
彷彿她心属於他,而只是力有不逮。
「Vanessa,所以我叫你关门。免得我自己动手!你的戏演得很妙。那么在我开始操你之前,就由你来告诉我,你是谁派来的,又带着什么目的接近我的会社?」
那一瞬间,姬雅的面色开始惨白。她已知道,自己逃脱不了。
三丸接着说道:「很厉害,你。但是还有人更厉害。在昨天晚上我的朋友王君抢过你的酒杯自己倒酒的时候,我也只当他平易。却未想到在大家都离席的时候,他把他左手龙头戒指小心举到我面前,告诉我说上面有你的皮肤取样……哈哈,现在你自己低头看看你手腕或者是哪个指关节是不是有一点小小的小小的擦伤痕迹?哈哈哈哈……」
她果真低头去看,在自己右手食指果然有一处细微擦伤……她绝望。
因为自以为聪明的她,却万万未料到王国权敬海曼的那杯酒,竟还藏着这一玄机。
他擦伤她的皮肤,哪怕再轻微,也可以得到附着自己体液的样本。然后他教给三丸做一些基本的化验,就可以很容易的自己她其实并没有什么AIDS……
更可怕的是,三丸已开始怀疑她的身份。
她的后背一阵发凉,双脚也感觉发软。
这个时候,颈上一寒。三丸的东洋刀架在上。
「告诉我,Vanessa,你是谁?」
姬雅实在是一个聪明的人,她知道目前的形势她已是难免落入他手。可是想来三丸决计不可能探知其真实身份。而现在为了这个游戏继续进行下去,她必须保全自己,必须有所牺牲,这样游戏才可以进行到底。
姬雅已经做出决定。
「三丸君,我的身份你早已知悉的。是你的人把我从L.A的毒窟救出来。我自然会效忠您的会社。」
三丸不信的情。
她继续道:「其实假如你是一个女人,一个像我这样美丽的女人,一个曾经遭人强奸过的女人,你即会明白,我为什么要假做AIDS携带者……」
她说着,她的情焦急真切。毕竟,在CIA联邦特攻的训练教程中,这些都是必修。
三丸举着刀,巍峨的矗立在1.5米之外。像他这样的人,总是能够把事情分的很清楚。
就像现在,是在审问犯人。自然要保持这样的威仪。而在片刻之后,暴殄天物,也自应该像一只淫兽。
这一天,颱风天。气温骤降,姬雅穿得不是那么惹火撩人。一件长袖的黑色紧身衣。那材料似皮革,却又像塑料多些。下身是配套的修长黑裤。然后着一双平跟的系带皮靴。
看上去和她的真实身份倒很相符--联邦特工。
她颤抖着说话,「三丸君,相信我。相信我,好吗?」
她接过他的刀尖,顺着自己的的领口,把外衣划开一道口。刀很利,她的鲜血也渗出。
冰肌玉肤,她的乳沟显现出来,一滴鲜血缓慢的流下去。
她的眼带着痛苦和媚惑。
老辣如三丸,也按奈不住。耳边传来她的话音,轻柔,有些委屈。
「愿意做你的女人。愿意。」
他抢上前,一下撕开她的衣。她带黑色的胸罩,他不焦急,先是俯上去舔她锁骨上的伤口,用舌尖沾她的鲜血。环抱住她的纤腰,让她整个后仰。
她惟有假做动情的回吻他,她把手插进他的发。发觉他竟没她高。
他撕下她残破的外衣,留着胸罩。慢慢的把她放倒在茶几上。
再取出麻绳来,横穿她两边腋下,再反饶一圈,从她乳沟的位置拉出绳的两端。
她知道,他要玩SM。虽然她早不是处女,亦有过不多不少的风流故事。可是这SM却真的未曾经历。
当下,她已无退路。她知道只要她反抗,即使能制伏这老色狼,也同样不可能逃出生天。命运就如狼吻,劫难来的时候,惟有顺受。
而她现在要做的何止是顺受。她几乎配合着完成他的整个捆绑过程。
这,便是游戏的规则,便是保全自我的法则。
直到最后,她的双手还未有任何的束缚。她庆幸在自己不堪忍受的时候,还可以推开他。她总是在最被动的时候,找到自己的一丝优越。
接着他反转过她的身子。这一次,她真的失望了。
因为她看见三丸取出根一米多长,手腕般粗的木棍。然后把两手放与肩平,整个人呈十字架的形状。接着取出另一个粗绳一圈一圈把双手捆到严实,动弹不得。
他应是练过空手道或搏击,因为他根本没有去脱她的长裤,而是直接抓住裤腰,一下撕裂。尚存的缝线,他用刺刀挑开。
先后不到五秒,姬雅的下身,只留一条内裤。黑色的蕾丝的,还是丁字裤。
很配合现在的情调。
他拍拍她白皙丰满的臀部,用手指问候一下她隆起的小丘。
然后双手抱她的腰,托高。她变成双膝跪在茶几上的姿势。
他又取去一根同样的木棍,把她的两边脚踝分别固定在两端。没有去脱她的皮靴。
他捆绑的手法很老练,绑妥之后。他勒紧绳子的时候,姬雅感觉有一股力量让自己的一对乳房挤得要爆炸似的更加坚挺和突出。
她感到很羞耻,却兴奋。
这个时候,三丸把茶几上方悬挂的灯笼取下来。找出捆住她身体那根绳的一头,系在悬灯笼的横樑上。再跳下茶几,一脚把它踢开。
姬雅惊呼一声,随后感觉一股拉紧的力量贯穿整个上半身。
就这样她被半裸的被吊挂在空中。
她能挣扎摇摆的只有脖子和臀。
三丸得意的狂笑起来,退出两步,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一场暴风骤雨即将上演,即将上演。
而这个时候,信一被王叔叫去南京町的中国茶馆陪下围棋。
寒蝉在天阪的房间思考生活的面具。
飞鸟和千雪各自在不同的地方选择补眠。
至於海曼将军,不知找了谁陪他保龄。
游戏刚刚开始。
每一个玩家的寂寞其实雷同。
每一个命运难逃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