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千雪就像这只鸟。因为惊怕,所以飞翔……也不知要到哪去。」
寒蝉从她的烟盒轻巧的抽出一支香烟。细长的,纯白色。
寒蝉点上火,幽幽的吸了一口。然后缓慢的吐出淡淡的烟雾。像一个轮回。
她吸烟的样子很优雅。
她说:「或许到世界的尽头。」
「嗯。一直在飞翔,也不曾有人陪伴。因为没有方向。在大海寻找方向本就极难。所以,只有飞翔,一路飞翔……」
「一直到世界的尽头去。」
「一直到世界的尽头去。」
*** *** *** ***
寒蝉抵达S市的时候,是暴雨的天气。
坐在TAXI里面,刚下高架路,就看见那些被吹的零落的梧桐树叶。
暴雨随着颱风降落在这个缭乱的城市。有人说春天多雨是因为天空和大地在做爱。而夏天的暴雨颱风却是高潮的来袭。
因为风很大,那些叶子沾着水却仍被吹开很远,卷在半空。像一场表演。
在汽车的窗户上,雨水沾住一片叶子。寒蝉欣赏着它的纹路。竟也像极了手心上纠结的那些线条。
每一个人都无法挣脱命运的注定。就像这片叶子注定死於一场风暴。
那些细密的纹理,那些劫难的伏线。
是否暗示着这样风雨相加的摧残?
寒蝉没有选择「喜来登」。因为那里埋藏着她的噩梦和痛楚。
在王宅的左近,她选择了一家三星级的酒店落脚。在23层,面向王宅的方向她安置下来。
洗完澡之后,叫了晚餐和啤酒。然后她打开卫星电视。找到全是HIGH歌的频道。接着,便开始摇头。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寂寞。一个杀手的寂寞更像是一场疾病。她那么疼痛。
所以,她需要宣泄和撒野。在无人的场所。在狂放的旋律。
这个时候,寒蝉是狂乱的。她那么癡醉靡靡的扭动。像高潮一样叫喊和呻吟。
窗外是雷雨的城市。霓虹灯艳靡,往来汽车和轻轨潮水一样蔓延过城市的每一寸皮肤。
闪电。
*** *** *** ***
寒蝉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住。
因为是颱风的天气,所以始终没有和美的日光。
透过高倍的望远镜,王宅的情况始终安静。一连三天,只有佣人和一些马仔模样的出入。她反覆研究赤川给她的资料。然后,她决定自己去看了究竟。
因为不停的摇头以及喝酒的缘故,所以有些形憔悴。她於是先做了面膜。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在出行之前化妆是必备的程序。哪怕她要去杀人。
做完了面膜便是上隔离霜,然后是很浅的一层粉底。寒蝉的面相几乎没有瑕疵,只是眼圈有些浮肿。依旧偏爱深色的眼影。然后抹上粉银色的口红。
衣饰的搭配简约而性感。一条紧身黑色长裤,冰丝的面料,绣着暗纹。上身只一件黑色Top-Bra。露出瘦削的肩胛和纤细的手臂。
她总是穿高跟鞋。无论是去酒吧或者是去杀人。
就像飞鸟总是喜欢穿着「一步裙」出现在各种场合。
或许因为她们都是那种腿部线条完美的女人。
*** *** *** ***
寒蝉走近王叔别墅的时候,张飙和谢一豪已经警觉起来。
做为常年跟随王叔的保镖,他们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而这一次王叔远行日本却只带上信一前往,他们多少亦有些不快。
王叔离开的时候,把生意全都放了下来。张,谢二人便留守此地,说是等候他归来。家里还有一些佣人照顾这大宅和他二人的生活杂务。
寒蝉走到大宅的门口,张飙迎上来。带着惊艳的目光。
他说:「你要找的人怕是已经不在了,若是要来玩的话,我倒是可以陪着。」口气中带着一点畏惧,却偏偏又含着戏谑的意味。
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太美,有些令男人心猿意马。
寒蝉也不看他,冷冷的迳自走进大门。
他伸手想拉,却莫名的倒在地上。
在他右边的大腿已插着一把匕首。
他挣扎的弹起,一拳挥向寒蝉。寒蝉轻巧的避让,然后对准他腿上插着匕首的位置重重的一脚。只见那匕首连柄一齐没入大腿。
张飙再次倒在地上,这只右腿已经完了。
她弯下腰,在他耳边小声的问他:「人呢?」
他是血性的人,坚毅的紧咬着牙。居然默不做声。
寒蝉听见金属摩擦的声响。回身只见谢一豪举枪指着自己。
谢一豪语调冷漠:「小姐,你是真的很嚣张。」然后走进她身前,用枪指着寒蝉的面颊。
寒蝉笑,笑厣如花。也带着不屑的色。她依旧那么轻声的说话:「开枪。」
谢一豪的手枪又顶近了寸许,他说:「你以为我不敢?」冷漠的。
而寒蝉这时却以极快的手法掏出了自己的那支V.R。两枪分别打在谢一豪的两边膝盖。在开枪的同时,她用左手重击谢一豪握枪的一手。枪被打飞到半空,然后落下来,寒蝉接住。同时谢一豪跪倒在地。
寒蝉笑,笑厣如花。她抬起谢一豪的脸,轻轻的抚摩。她说:「刚才不是叫你开枪的么?」
「王国权到底还在不在这里?」她接着说话。
王叔的两个保镖一个倒在地上,一个跪着。都没有响应。
她於是对准谢一豪的伤腿又开了一枪。这次是用谢的手枪。
她发现这里的佣人全都吓的惊惶失措,躲藏起来。於是又对着一楼大厅的墙放了一枪。
「你出来。」她指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佣。那女佣怏怏的走近。
「王国权到底还在不在这里?」
那女佣在发抖,眼极度惊恐。
寒蝉便不再理会她。
然后走近躺倒的张飙,将没入他大腿的匕首拔出少许。张惨叫。
寒蝉又露出美丽的笑容。只一刹那。
她说:「我再说一次,他是不是还在这里?」
然后摇了摇那柄深入的匕首。
张飙何等的疼痛,只见豆大的汗水从他额角渗出来。
寒蝉又摇。
他再次惨叫。
一边的谢一豪却开口了:「他已经去了日本。」
寒蝉随即撇下了张飙,走到谢一豪身边。她托起他的脸来。用手枪指向他口内。「真的么?」
「真的,真的……」因为含着枪,所以他说话的声音是含糊的。
「老爷上周就走了。真的……」那女佣也帮腔道。
寒蝉瞥了她一眼,幽幽的。
那女佣惊的腿也软了,发抖的声音:「真的真的……老爷去了,和那个日本人,去了……真的……」
「那日本人是不是叫信一?」
「是啊…唔…日本人……姓……什么……营下……他和老闆去的日本……」一旁的张飙也开口了。
营下信一。
营下信一。
在王国权别墅的小小花园里面,寒蝉默念着这个名字。因为这个恐怖的男人夺去了她的第一次。甚至改变了她的一生。
王国权是那个他要杀死的人。而这一次的刺杀却因为信一变成了劫难。其实一个杀手去杀人并不是因为恨。
但是现在寒蝉却是如此的怨恨。这两个人必须死。因为她不可以有失败。如果是失败,那么就是寒蝉死。
1998年8月7日下午。在中国S市王国权别墅的花园。寒蝉一再默念着那两个名字。在她的身边倒着两个半死的男人还有一个惊慌的女佣。
阳光欠奉的天气,每年8月的颱风吹落梧桐的叶子。
这一个瞬间,寒蝉的思绪纠结如丝。她轻幽的歎息。
然后转身离开。
*** *** *** ***
飞鸟。
从来没有想过真的会约见她。
从前在飞鸟的眼里鬼塚千雪也等同於一个罪犯。
4个月前在东京。飞鸟在追击一个越狱的犯人--宫本健次。
那是樱花盛放的季节。上野的公园满是赏花的游人。她接到线报说宫本可能会在此现身。
果然,她见到宫本。宫本有忍者的技艺却仍旧敌不过飞鸟。在眼见他即将被擒的关头,他忽然没入围观的人群。然后挟持一位老太做人质……
局面便僵持了下来。
飞鸟握着手枪,却始终不敢开枪。
那老太惊惶恐惧,失声哭泣。人群也在骚动。飞鸟害怕目光的对视。尤其看见那老太流露出无助和恳求的色。
她总是想到自己死去的亲人。
握枪的手於是开始颤抖。
宫本一直退出人群,挟持着人质,一步一步的后退。
忽然他杀死了那老太。以疯狂的速度发动一部机车。飞鸟连续放了三枪却都未击中。她看着宫本骑着机车慢慢的远去,身边是老人的屍体。以及骚动的人群。一个小女孩抱着老人的屍身哀号着……
人们用异样的眼看着飞鸟。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女人提着宫本的屍体走到飞鸟的面前。
一袭白衣,淡雅的气质中透着极锐利的锋芒。那是极美的女子。她轻巧的提着宫本的屍体,像拎一件不太重的行李。
飞鸟猜得到她是什么人。
千雪很直接:「弥生警官,我杀了他。我原本以为你已经足够做到了。」
飞鸟没有说话。
千雪说:「他原本是一名忍者,属於我的组织。我杀他也算清理垃圾。」
飞鸟淡淡的说:「谢谢。」
然后是沉默。因为她是一名警察。千雪杀人即是犯罪。她应该如何做呢?
她说:「鬼塚小姐,是不是可以谈谈。」
鬼塚千雪露出惨淡的微笑。她环顾四周:「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我们。这的樱花却真的很美。凶手已经死了,警官。」
「这里发生了两次凶杀案,而不是一起。」
千雪笑。「你是不是要将我缉拿归案呢?弥生长官。相信你早也知道原本我就是一名杀手。」
飞鸟无言。
千雪道:「并不是每杀一个人都是犯罪。我和你一样被赋予某种权力去结束一些肮髒的生命……你看这樱花多美,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人玷污这美景。」
飞鸟沉默了良久。她说:「你走吧。漂亮的杀手。」
千雪给了她一个号码,说:「如果需要什么帮助,或者可以找我。但只有一次。因为我也不会让你再放我一次……记住我的话,漂亮的美人。」
那个小女孩仍趴在老太的屍体上痛哭。
在场的一些好心人纷纷围在小女孩的身边或者安慰或者帮忙打电话。
漂亮的杀手和漂亮的美人都已经消失。
尽管上野的樱花那么美丽,她们依旧飞快的消失。
两个冷血的女人。
*** *** *** ***
后来飞鸟和千雪再也没有联系过。
一直到现在,当三丸的案件悬而未决。当岸本成为她的噩梦。
她想到千雪。这个给她承诺的杀手。
她拨通了她的电话。约在户的明石大桥见面。
1998年8月8日下午4点15分。酷暑的天气。她见到千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