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五卅的来历吗?”中年男人温和而深入地问道。
“算是知道一点吧,不就是一个打工者被打死了吗?”
“噢,你有这样的看法?”
“这是为纪念一个打工者死去而建造的墙。然而,现在这个城市却不是属于打工者的,多少年前倒在血泊里的是一个打工者,今天的打工者依旧躺在露天地里。打工者夺取了城市,今天依然有另一批打工者在这里流浪。”小穆一时失言地说道。
“噢,你这小伙子倒有这些看法。”中年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小穆不由有些警戒起来,“我看你是记者吧?”
“不完全是。”
“那你是搞写作的?”
“写一点东西。”
“那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在高校里,正在接手一个城市建设的调研项目。一个非常大的项目。”
“什么高校?”
“复旦大学。”
“那是教授了?你在调研的是什么样的项目呢?”、
“就是调研一下上海的建筑是否能适应人们的需要,比如一些纪念性的标志,是否与这里的地域特征、城市环境相适应,比如我提到这个五卅纪念碑,南京路上还有一个标志,你知道吧,是否有一些太高了。就是这些。还有比如晚上游客是否能找到休息的地方,下雨了是否有足够的避雨的空间。主要是调研这一些。”
“原来如此。”小穆一时迈不开腿,听着那教授侃侃而谈。
莎比在边上见小穆陷了进去,担心他言多必失,便果断地走了上去,拉住小穆的手,“天不早了,我们走吧。”
刚才泠漠的莎比突然对小穆显现出特别的热情,令小穆有些喜出望外,他像一块铁被磁石吸引,倾斜着向莎比偎去。
那个教授意犹未尽,很高兴能找到小穆这样的一个交谈者,望着两个人亲热的情,说:“小伙子不错,找到一个上海的女朋友。”他开朗的笑声在后边传来,刚才被莎比冷漠拒绝了小穆感到一种自尊的满足。男人的虚荣是以身边的女孩为衡量单位的。虽然小穆知道莎比并不一定愿意与他有特别的发展,但他还是以与这样一个时尚的上海女孩走在这样的暧昧的夜色里感到荣耀。
小穆与莎比套着手臂,走进了人民路地铁中转站,在即将步入地下通道的时候,莎比把手放了下来,刚才的亲热无间的情荡然无存,她冷冰冰地说道:“不要与外人多搭讪,侬晓得伐?”她的声音中含着一种特别的责怪,但上海语的特别发音,倒使得她的音调里蕴含着一种撒娇的亲切,小穆没有感到她指责中的批评力度,倒有一股令人承受不起的软软的温存,便乖乖地应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