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王二驴还不知道家里是不是已经发生了那个耻辱协议上的事情。想到这里,他更加恨不能一步回到家里。他向开车的司机说:“你倒是快点呀,怎么开得这么慢呢!”
司机回过头来,说:“我开得已经不慢了,那是你心急的缘故。你不会不希望我们安全地到达你家吧?”
终于,旮旯屯的轮廓已经闪现在黑魆魆的夜幕里了。
这辆出租车是蒋云红高价租用的,不仅仅是把他们送到王二驴家,还要等着明天早晨把他们送回县城去。
已经到旮旯屯的村口,为了不引起惊动,蒋云红告诉司机关了车灯,在王二驴的指引下,摸着黑缓慢行驶在寂静的村街上。但还是惹起了一阵犬吠,但那犬吠声对王二驴来说也是那样的亲切。
透过车窗望出去,尽管村街上夜色朦胧,但王二驴熟悉那村街上的每一寸印记,那是他记忆的摇篮,无论千回百转都难以抹煞的乡情。这一刻他心潮澎湃:几个月前的夜晚,他是第二次戴着手铐上了警车,离开了这个往返了千百次的村街,本想再回到这里应该是有年无日了,可没有想到,几个月后他又坐着车回来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里呢?
但这不是梦,而且身边还有一个美丽的姑娘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感触着蒋云红也和他一样激动着,温热细腻的手沁出一丝潮热来。
轿车已经停在自家的黑漆铁院门前。那是王二驴梦里多次走进的家门,此刻那两扇门就在他眼前了,眼睛里涌满的潮水。
王二驴走下车的时候,激动得身体都在颤抖。蒋云红从左边车门下来,绕过车身又站到了王二驴的身边,目光晶莹地看着她。“哥哥,到家了!”
“到家了!”
王二驴也颤着声音重复了一遍,眼角滴着一颗滚烫的泪珠。
秋天的晚上八点以后,已经是黑天很久,正值秋收的季节,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多半已经进入了梦乡,唯有少数人家还在亮着灯火。
王二驴家的上屋还亮着灯,看来还没有睡觉。王二驴上前推了一下两扇铁院门,却没有推开,里面已经上了锁。是啊,几个年轻女人守着这样一个院子,当然要早早地关门上锁了。
叫门吗?王二驴在想。可觉得叫门会惊动左邻右舍的,暴露了自己回来的行踪。他抬眼看了看不高不矮的院墙,扭头对站在他身后的蒋云红说:“你先在外面等一会,我跳墙进去!”
蒋云红点了点头,轻声说:“小心点,别摔着!”
王二驴很轻巧地就窜上了墙头,一翻身落到了墙里面。没听到那条黄狗的叫声,王二驴很欣慰:看来这狗还是听出了主人的动静。事实上那条狗不久前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如果那狗不死的话,会不会认得这个离开家很久的主人了?
借着上屋窗户透出的灯光,王二驴看见院子里已经堆了满院子的苞米穗子,从那些苞米的数量来看,自己家的苞米已经全收完了。他感到万分惊:三个女人怎么会这么快就把苞米收完了呢?不知道会把她们累成啥样子呢?
下屋的偏房没有亮灯,他估计两个妹妹多半已经睡了。于是他向亮着灯的上房走去。
亮着灯的当然是东屋李香云的房间,王二驴原先住的西屋是黑漆漆一片。王二驴心里一片酸楚:那个地方还是自己称其为家的地方吗?一个家里没有了女人,或许已经失去了家的意义了。由此他难免不想到白薇,那个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女人,更难免不想起和那个女人度过的三年时光。一阵异样的涌动过后,还是恨。之后也在想:此刻那个小婊子在魏老六家里过得还好吗?她会好吗?守着一个太监过日子,当然是生不如死了!这种结果很解气。由此他已经不后悔做了那样的鲁莽事:把魏老六做成了太监。那是大快自己心灵的事情。而且,他遗憾的是没有机会把魏家其他几条狼也做了。
想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别在腰里的刀。
他鬼使差地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站了一会,就挪动脚步来到了外屋门前,轻轻地用手拉了一下,还是没拉开,显然里面是反插着的。
王二驴来到了亮着灯的哥哥王金贵的窗前,向里面望去。大嫂李香云正只穿着毛衣毛裤坐在炕头,背靠着炕墙子,手里正拿着一件孩子的衣服一针一线地缝着,深沉的大眼睛是凝思的色。在李香云正对着的旁边是熟睡着的孩子。
王二驴心里正犯难:自己贸然敲窗户敲门会不会吓到李香云?一个孤身女人在家,这样的夜里突然有男人叫门,她会心惊肉跳的。
但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外面还有一辆车和两个人呢,万一久了会被别人发现,已经顾不得很多了。
王二驴抬手开始敲窗户,同时低声叫着:“大嫂,你把门开开,俺是王二驴!”
屋内的李香云突然听到有敲窗户的声音,果真吓得脸色煞白,耳朵里也听到了说来人是王二驴,惊慌之中又像做梦一样,急忙向窗户外面看着,满眼惊愕和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