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洛河边的雨未歇,河内城的血已干,城墙五步宽的缺口,已经被小心填补好了,甲士拄着长刀在附近歇息,羽毛被沾湿的乌鸦低声嘶鸣。
城内慌乱的人心,也随着敌人被打退,而渐渐稳定下来了。
一处古宅中,素衣女子发丝如墨,十指如凝脂般纤细,蹙眉盯着连绵的夏雨,似乎在生活的无常愁苦,也似乎在为城外的敌人忧愁。
“小姐,琴来了。”
婢女抱着一方琴盒,小心翼翼的捧了过来,放在了桌上的后后退。
女子那不施粉黛的美丽俏脸上,看着这方琴盒后不由闪过一丝怀念。
“城外退了?”
“回禀小姐,似是退了。”婢女回答“这河内太过危险,要不咱们回河东吧?”
“这天下纷纷未定,何处又不危险呢?”女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哀色,伸手推开了尘封已久的琴盒,一方朴素的古琴端放在了盒中,只不过这琴看起来有些独特,琴尾似乎被火烧焦了一般奇特。
……
洛河畔。
三道浮桥在水涨后,也没有丝毫破损,展示着现代人工程质量的水准。
一只只脚踏在了船上,河边队列着三千人,似乎是为了防备追兵的。
几个匈奴骑兵远远的观望着,也不敢靠近这处浮桥位置,生怕引起什么不好的后果,可是嘴上可是自大的叫嚣着“汉人,真是懦弱,这么就退兵了?”
“哈哈,在我们的铁骑下,他们哪有胆量迎战?”
“不错,等他们撤了,河内城就是我们的了!”
“要不要乘势偷袭他们?”
“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杀死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脚脖子被河水淹没,不少人低着头心中不忿,小声的交流着等回去就脱离团队。
龙傲天在河岸的另一边,站在将旗下一脸疲倦问“东西都藏好了吗?”
余罪嘴角一弯“自然!不过你这次人心尽失,回去之后队伍要分崩离析了……”
“呵呵,胜负未定。”
龙傲天没有多言,目光看向了洛河。
河中。
龙王敖洛看着河上,一对对过河的士卒,满身的煞气逼人,让他有些心惊胆战。
杀了这么多人,不知多大业力?
他的目光投向了河内战场,玩家们残留的尸体消失,只留下河内守军们的尸体,在雨水的冲刷下消散了浓厚的血腥气,那些失血的尸体在雨水下变得肿胀泛白起来。
幽幽冷风拂过战场,惊起几只红眼乌鸦。
若隐若现的灰墨色身躯,出现在了这战场的中央。看不清面貌的古怪来人,低声发出了古怪渗人的低笑道“又是这么多的枉死鬼,十八层地狱都不够用了!”
“阳间战乱不定,不是早就习惯了?”一个搭腔道。
另一个开口道“我觉得有些不对,人数是不是太少,你看怎么只有一方魂魄?”
“不错,难不成自相残杀?”
“这些人装扮一样,不该是自相残杀,是不是有妖人,勾去了一方魂魄?”
“且慢,通知牛爷。”
这些半透明的来人,从腰间拿出锁链令牌,幽蓝色的铁链一端,系着一方惨白色的骨牌,正是这些阴兵鬼卒的身份令牌,鬼语丝丝如若蜂鸣蚊语……
灰白色的雾气开始逐渐弥漫,黑色幽冥之力开始缓缓弥漫。
一道高大的身影,足足有一丈有余,算上那两只牛角,几乎有城墙般高大,巨大的身躯上盘着铁链,不同于鬼卒们的细铁链,牛头的铁链都有小臂粗细。
牛鼻孔喷出一道幽兰火焰,等着铜铃般的大眼睛问道“叫我何事?”
“牛二爷,这人数不对!”鬼卒禀报道。
牛头侧着头,打量着战场“哦?且待!”
蒲扇大的手掌一招,一张惨败脸色游魂,便被他给捏在手心里“幽冥敕令,三生轮转。醒来,醒来,醒来!”
连续三生低喝,被捏在手中的魂,也缓缓‘醒了’过来,看向了巨大的牛头,不由慌张的大叫“老爷饶命,绕过小的!”
“哼,尔等何人,速速道来!”
“小的,杨七,杨家家奴。”
“与何人厮杀?”
“与洛阳来的野人厮杀。”杨七娓娓道来,也不敢隐瞒。
牛头喷了一口蓝焰,几点火星溅到杨七,他不由的一声惨叫,鬼卒们也瑟缩往后躲。
“莫要废话,回答某家,那些人何在,不是他们吗?”牛头指了指一旁,与杨七服饰相似,还浑浑噩噩的游魂问。
“不是,不是。”
“锁了。”
牛头丢下了游魂,手摸着弯曲牛角,神色狐疑的自问“何人敢截留地府魂魄?莫不是附近出了鬼王!”
“这件奇怪事得赶紧上报白爷,让陆判老爷查一查生死簿!”
呢喃之中,白雾消散。
徒留一众鬼卒,在面面相觑。
……
杨树林中。
余罗夫提起了骑枪,听着手下的汇报后,面色渐渐阴沉下来,问道“他们真的撤了?”
“大单于,不错,他们都撤了。”
眉头紧紧皱起,心中一丝不安。
可是想着近在咫尺的河内城,就像是面前熟透的烂桃子,忍不住让人想要尝一口鲜甜!
在林间徘徊了两步之后,他又嘱咐哨骑散开探查。
半个时辰后。
回报的骑兵告诉他,洛河的北岸没有敌人,确实全都撤到了南岸去了。
“这么不堪一击?”心中虽然不敢相信,也许对方耍了手段,可也不能错失良机,于是余罗夫召唤大巫。
年纪不小的大巫,沉吟了良久后道“未曾有术法的味道,对方确实是撤军了,这不是对方的障眼法!”
得到了肯定回答之后,余罗夫露出狂喜之色。
“召集部众。”
斜雨之中,杨树林旁。
余罗夫站在了小高台上,指着远处的河内城,朗声的说道“敌人被我们的鹰旗吓退了,河内城变成了脱了裤子的女人,告诉我你们会怎么做?”
“吼!”
“攻破河内……”
在这细雨之中,骑兵勉力前行。
这样的雨天之中,行军有很大危险,不仅仅疫病几率会变大,同时马蹄的损害会直线上升,同时作为宝贵战略资源的弓弦淋雨之后会损坏。
可是面对着富庶的河内城,这些损失和危险都值得!
尤其是那坚固的城墙,在对方的攻击下损坏,那就像是坚果裂开了口子。
这是长生天赐给他们的机会。
如果真的让他与敌人接战,余罗夫在决定前肯定会慎之又慎,可是让他纵兵抢劫一个汉人城市,他们的部族们会忽视那些骑兵损失的。
看着阴沉的天空,他哀叹了一声道“即使今年冬天有白灾,该会有更多牲畜活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