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铁师把那手中的铁锤拿起来,那另外一只手突然抽刀,此时在那铁水当中猛地一插一收再一抖,那另手中的铁锤一挥,砰的一下,漫天都是金色铁花。
“我的手艺,这里方圆百千里,都是出了名气的!”
铸铁师如此说着,傲气凛然,而李辟尘见他执拗,也不由得叹口气,那目光忽然一转,看见了那铁匠铺内挂着的一副画卷。
“这口刀是?”
李辟尘开口询问,而铸铁师看了看那刀,道“那是一柄金错刀,很漂亮,很威风是不是,我的半生目标,就是铸出这样的一柄刀来。”
“半世光阴,若能铸出此一柄金错刀,那我死而无憾。”
李辟尘听着他的话,略有动容,心中微微有些念头升起,那以自己的目光,当然能看出,这金错刀,不是凡兵,而是一柄仙兵。
这是一柄人仙至宝,即使是一幅画卷,也能看出当中拥有的威势。
这是仙兵独有的道韵,只要临摹下来,那自然而然就会有这种威势蕴含。
金错刀啊,不知道是谁铸的兵器,但自己想要铸出这样的一柄刀来,却是不难的。
但对于这铸铁师来说,这是半世的追求,是他最想达成的目标吧。
半世只为此一事,可谓之恒心二字。
“便是相信这人的手艺吧,既然能以锻造人仙至宝为目标,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仙兵,但想来,手艺说不得还比我打听的,要好上许多。”
李辟尘如此想着,又看了看那柄金错刀,笑了一下,对铸铁师道“好吧,我这小钟,就托给你造,不过,那该给的报酬,还是不能少了你的,这样吧,我给你打一柄刀。”
“这刀,就是这柄金错刀,当然没有上好的材料,可能没有这画中刀的威势。”
李辟尘的话语落下,那铸铁师顿时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那面色之中满是嘲讽“我是这方圆百千里手艺最好的人,这尚且打造不出这金错刀来,小道爷这海口夸得也太大了!”
他头一转看向那道人“你说是不是!”
那道人挑了挑眉毛,只是叹口气“隔行如隔山,你问我干嘛,买羊吗?”
“滚蛋!”
铸铁师一挥胳膊,同时看着李辟尘“得了吧,小道爷,既然你要给我报酬,那就十两银子算了,这刀你可别乱铸。”
他如此说着,而李辟尘摇摇头“你又不信,诶,我得给你露个手艺,这样吧,等你铸好钟的,我便给你铸这金错刀,若我铸不出来,给你十两金子。”
“这不算砸你场子吧,就算铸坏了也是我的。”
李辟尘如此说着,而铸铁师嘀咕两声,点点头,这确实不算拂他面子,因为不算买卖,那就没事情,而且十两金子,不要白不要。
于是李辟尘给了尺寸,铸铁师收下入大铺,看火炉吞吐,听金铁交击,而那卖木羊的道人则是和李辟尘攀谈,他也有些小道行,唤作葛由,于是如此说着,三日光景过去,待那大铺子之内,铸铁师走出来,那手里拿着个绢布,里面放着口青耳钟。
只有巴掌大小,与李辟尘给的尺寸,不差半点。
“不错不错!”
李辟尘颇有讶异,没想到这铸铁师傅的手艺,还真的不差,这在凡人当中,算得上是顶尖中顶尖了,比剑囚谷的弟子们还要高出许多,以至于,和火工殿的人差不多了。
只不过他不曾脱胎换骨,不通修行,故此器物之中无法无道。
铸铁师傲然而立,而李辟尘笑了笑,说要履行诺言,于是这铸铁师抱着双手让开了,一副饶有兴致的前辈神色。
但下一刻,等李辟尘拿起铁锤的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
金光,火光,交织成一片,铁水宛如花儿,那锤舞得,简直比剑和刀还要漂亮。
他看见这种手法,就知道自己看走了眼睛,这道爷还真的是个高手,但又自我安慰,心道手法高了,不算什么,中间过程,才是重要的。
然后在中央过程之中,那柄雏刀,连续发出了四声刀鸣。
铸铁师的面色变得难看极了,同时有些后悔,又在自我安慰,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于是大日刚刚升到正午,那一道火光吞吐如云,似丹霞萦绕,只看那清水当中,一道云烟先升,而后一团黑墨脱落,最后见李辟尘吐出一口气来,在那刀身上吹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那一道寒光陡然亮起,而那刀身,也真正显化了出来。
唰啦!
水被斩开,仅仅是颤动了一下,那地面上的无数枯草,俱都断裂。
金错刀!
铸铁师的面色变得青白,然而那当中又有激动之色,等他从李辟尘手中接过那刀,那手抚摸上去,身子剧烈颤抖。
这确实是金错刀无误!
那道人真的铸出来了!
铸铁师张了张口,那眼珠子都瞪出来,又是激动又是震撼,更是难言。
他刚想道谢,再一抬头,却已经不见了李辟尘的身影。
而耳中,却传来一道声音。
“半世光阴为铸一刀,你也是痴狂之人,这金错刀虽然不甚完美,但想来给你留个念想,当是不错的,你为我诠释恒心二字,我送你一柄仙刀,来日若是有缘,还能再见。”
音散,而他刹那愣住,连忙问身边那卖羊道人,但那道人掏掏耳朵,只是笑“人家早就走了哩!你是肉体凡胎,见不得仙家真面!”
他如此说着,而铸铁师则是恍然大悟,而后是跺足捶胸,又面色羞得通红,原来自己一直是布鼓雷门,在仙人面前弄巧炫耀,乃至于出言嘲讽,现在想来,当真是羞愧难当。
但又想到最后的话语,同时心中又欢喜起来,那世上之人,谁能当得起仙人一赞?
“咱们这手艺,还是高的!”
他如此想,却没有见到,那卖羊的道人,此时丢下了一头木羊,那木羊晃晃脑袋,突然变作一头青角白毛羊,驮着这道人直接离去。
这道人是带了柄刀走的,因为他要雕木头,自然要来取刀。
而他也留下了木羊作为报酬。
一柄雕刀刻尽天下诸事,刻龙是龙,刻人是人,刻鬼是鬼。
李辟尘此时已经行出极远,但就在这一刻,那身子微微一顿,目光转回去,看向远方荒土山。
似乎有一尊道人骑着青羊离去,而那身上的气息,与自己极为相似。
“太上?”
李辟尘微眯眸子,复又大笑起来,转身离去。
那耳中,似乎传来歌谣
“长途野草寒沙,夕阳远水残霞,衰柳黄花瘦马。休题别话,今宵宿在谁家?”
“走走停停,看那天净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