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顾自找个地方坐下来,大喇喇地叫半仙的女儿拿酒来。
赵半仙黑着脸不言语,赵德全装作没看见,还是笑嘻嘻找女人要酒喝:“姐,拿酒来呀,我来陪陪郁乡长啊。”
赵半仙终究没忍住,开口说:“德全啊,这酒你不能喝。我这酒,是招待贵人的,你现在算是我的贵人吗?全村每家每户都有人吃国家粮,你欺侮我老赵,不给我指标。你们家家出国家人,我老赵家就不能出一个?”
赵德全嘻嘻哈哈地笑,说:“半仙叔,我都跟你解释了,这是政策,是政治,怎么能随便玩呢?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撒泡尿和个稀泥就能建个房子。”
赵半仙拿筷子敲着桌子说:“德全啊,这世道就是好人有好报,我老赵不占你老鹰嘴村半个指标,我女孩儿照样能吃到国家粮!你这次事做得绝了点哦,今后给你看个穴,怕是都要小心看啊。”
赵德全就不高兴了,黑着脸说:“半仙叔,你是咒我死啊,你还给我看穴,我还会死在你前头不成?”
赵半仙莫测高深地眯着眼,慢条斯理地说:“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是吧?说破了,不见得是好事呀。”
赵德全就感到背脊上一阵发麻,也不嚷着要喝酒了,拐过头来对我说:“郁乡长,我跟你商量个事,你看行不行?”
我微笑着说:“你说。”
赵德全摸了一下脑袋,问道:“都说这吃了国家粮,国家是要安排工作的。要是没工作,靠什么吃饭?”
我看着他,没有直接回答。
“你说说,这转了非的人,还能不能分土地?要是没工作,又没个土地,这些靠什么?”
我说:“农转非后,根据政策是不能再有土地了。”
赵德全就吃惊地看着我:“没有土地,国家给工作不?”
我摇摇头。
“哪转个非,不是把自己转死了?”
“身份变了,生活当然跟着要变?”
“怎么变?变成不吃不喝?”
我就笑了,赵德全提出来的这个问题,恰恰是我最担心的问题。农转非这个政策,其实就是伤天害地的政策,把农民从土地上赶走,把土地从农民手里夺过来,管你是死是活!
“你不要急,先把手续办好,这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你说是不?”我安慰着他说,顺手夹起一块猪头肉递到他面前,劝他吃饭。
赵德全半点吃饭的意思都没有,想了半天说:“还是先给我们解决这个问题好,要不到时候,土地没有了,工作又没人管,这批人怎么活。”
我就不好说话了,赵德全不是来蹭饭吃的人,他是有目的来的。
我看一眼月白,月白机巧地接过话说:“德全啊,政府既然要大家转,肯定是有安排的。转了非,起码不要每年交农业税了,这么好的事,还想多干嘛呢。”
“农业税是不要交了,但县里定的农业税指标又没少,还不得其他人多交才能补满窟窿啊。”
赵德全对政策还是知道的,他的担忧正是我跟郭伟商量了几天也没得出结果的事。
“这么说,这个机会我们老鹰嘴不要了?”月白沉吟一下说。
“也不是,只是心里没底。”赵德全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你要有底,就得先做。到时候觉得不好,再转回来做个农民,也不是什么难事。”月白诱导着他说:“以后政府招工,可都是先看户口性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