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识?”段喻寒的目光恨意更深,“他这种贱人也会说赏识?”
“他是客人,当时你是我的贴身侍卫,我派你去陪他四处游玩一下,打打猎,有什么不对?”司马烈竭力回忆,想不出什么不妥。
段喻寒忽然笑了,笑得很悲愤,“你做生意前总是要调查对方的生活习惯,品性爱好什么的,是吧?”
“这个当然,不查清楚很容易得罪人。”司马烈不假思索的答,还是没搞懂段喻寒这么问的用意。
段喻寒盯着司马烈,“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难道你不知道腾昆喜好男色,他家中又有多少少年被虐待至死?”司马烈脸色大变,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难道是当时腾昆为了和他谈成那笔两百万两银子的生意,贿赂了调查的人?看段喻寒的一腔恨意,司马烈隐约可以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八年前,段喻寒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武功不是很好。但司马烈看在岳中正的份上,还是收他做了贴身侍卫,希望多加磨练,日后可成大器。他那时总是一身劲装,站在司马烈身侧。挺拔的身姿就象迎风的白杨,俊美的容颜宛如晨露下的曼陀罗,至朴至纯却又绝色非凡。那线条优美的唇时常微抿着,嘴角凝着一丝倔强和不屑,让人想亲近他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你不记得有一次和腾昆打猎后,为了奖励我得第一,赏了我一杯酒?”段喻寒提示司马烈。
“那又怎样?”司马烈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但他还是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很高兴的喝了那杯酒,却万万没想到你这么卑鄙,竟然在酒里下了蒙汗药,然后把我象狗一样送到腾昆的床上!”段喻寒攥紧双拳,他必须控制自己,他还不想就这么打死司马烈。
司马烈张了张嘴,想否认,但是否认又怎样,段喻寒会听吗?
段喻寒逼近司马烈,“先让你饿三天,再给你用春风酥骨散、霸王不倒丸、皮鞭、手铐、脚镣、银针、蜡烛、打板、秋千架,每一样都在你身上狠狠的试,每一样都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想反抗,但是根本不是对手;你不顺从不服从就是死路一条;你除了沉默,除了忍受,没有别的方式可以活下去。这样的日子你尝过吗?”
司马烈陡然心惊,是他的过失,才让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经历了如此悲惨的遭遇。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纵使他现在对段喻寒有再多歉意,也于事无补。
“你为了达成那两百万两银子的生意,就把我送给腾昆。若非舅舅找到腾昆那里,只怕他把我弄死,你也不会问一句。”段喻寒冷冷的说,“司马烈,今天你能痛痛快快的死,已经很不错了。”
司马烈只觉得身体内的寒意已经侵入五脏六腑,但他还是要挣扎着说清楚,“当年的事,我并不知情。只知道你喝醉了,腾昆顺路接你去玩了些日子。那种卑鄙的事,我司马烈绝不会做。是我招惹腾昆来,才让你遭受那样的事。现在你真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
“哈哈,说得好慷慨激昂,可惜我不会信你。你看着,当年你欠我的,我今日会一起拿回来。烈云牧场,终将姓段,关外司马四个字,也会很快从这个世上消失。”
“你……你……”司马烈指着段喻寒,料不到他怨恨如此之深。
“我什么,在你眼中,我只是个卑贱的下人,你想送给谁就送给谁。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出色,永远都是下人。可是今天,你就要死在我的手上。”段喻寒冷冷的答。
司马烈凄厉的说,“我把晴儿嫁给你,自然不曾把你看轻。”
段喻寒冷笑一声,“如果不是她有了孩子,你会把她嫁给我吗?裴慕白那样的世家子弟,才是你最佳的女婿人选吧。”
“好,好,”司马烈仰天长叹,“你一心要我死,可以。”
“司马烈,你果然老了,只是要你死,不是太简单了?”段喻寒讽刺的说,语调是不可捉摸的冷酷。
司马烈看到他身后的姚四娘,猛然想到什么,却模模糊糊的抓不住那头绪。姚四娘是段喻寒的手下,漫天坊,淑龄姑娘,司马晖的死,玄冰之毒,每一件事,每一个因素在脑中晃来晃去,似乎都可以串成一条线。
“是你!”就在濒临死亡的边缘,司马烈竟是异常的清醒。
段喻寒俊眉一挑,“司马烈就是司马烈,老是老了,还没有老糊涂。不错,你都想明白了。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
“司马晖迷恋淑龄,为了她什么都肯做,吃几颗媚药又算得了什么。他的确是纵欲而死,只不过是被人点了穴道,再有十来个姑娘轮流服侍他罢了。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他在温柔乡里早登极乐世界,艳福不浅呢。”
“和阗之光的玉瓶,是我花三万两银子让侠盗玄鹰来偷的。玄鹰来偷,自然会和司马旭打起来。玄冰之毒是我擦在绣花针上射出去的,可笑所有人都以为玄鹰是凶手。”
“今晚,我以玄鹰的名义引你前来。你果然还是那样,刚愎自用,自以为是,说来就来。魅影双煞,我请他们来,倒不指望他们能杀了你,只不过用来牵绊你那些手下。然后,姚四娘就引你追踪而来。司马烈,你终究还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段喻寒毫不避忌的把所有的事和盘托出。事实果然如司马烈所料,那般残酷。司马烈只觉得气血翻涌,口中鲜血直喷而出。
他信任岳中正,连带信任岳中正的外甥段喻寒。司马晖的死,他虽有怀疑,但还是相信了段喻寒的报告。司马旭的死,司马晚晴曾猜测玄鹰盗玉瓶,是有家贼指使,他竟不曾重视,不曾追查下去。玄鹰的信,恰恰是知道他为子报仇心切,才这么轻易的引他过来。而他自高自大,做事竟不深思熟虑,才会栽在段喻寒手中。
所有的事,都是因为八年前他的疏忽大意。那件事,造成了段喻寒的重重误会,深深怨恨,所以今日才会有这么残酷的报复。
所有的事,彻头彻尾都是段喻寒的阴谋,可他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进陷阱。更可悲的,女儿一生的幸福葬送在他手中,是他逼她嫁给段喻寒。段喻寒的指天为誓,段喻寒为救女儿险些送命,这都是段喻寒争取他信任的手段吧。如今,司马家其他人都已死,段喻寒再杀了司马晚晴,自然可以接手整个烈云牧场。早知如此,当日还不如让女儿和裴慕白一走了之。为什么八年前他犯下的小小错误,上天竟要他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司马烈痛心疾首,“我一生最大的错事,就是收留你。更错的是,我竟然把女儿嫁给你这个狼子野心的小人。”
“你错了,司马烈。你一生做的最对的事,就是把她嫁给我。她一生最大的幸福不是做你司马家的小姐,而是做我段喻寒的妻子。”段喻寒淡淡的说。
如果不是对司马烈的强烈仇恨,他不会这么残忍卑鄙。如果不是对司马晚晴的执着,不是怕司马烈在她长大后,将她嫁给别人,他也不会如此发奋图强,不会如此不择手段。
烈云牧场,司马晚晴,在司马烈死后,都将尽在他的掌控之中。段喻寒此刻是否可以开怀大笑,想报复的都已报复,想得到的都将得到,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