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说,有点不对啊。”有老成持重的人疑惑道:“刚回来就聚将,自己还不露面,到底何为?”
此话一出,有人便惊疑不定了。
“衙内呢?衙内在哪?”
“吕师周虽说是马步都指挥使,但也不好随便越俎代庖吧?衙内呢?”
“不好,吕师周要反!”
“反”字话音刚落,就听院内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和清脆的甲叶碰撞声。
众人都是老行伍了,一听就感觉到不对,立刻转身,却见百余军士手持长枪劲弓,杀气腾腾。
“吕师周果真反了!”有人惊呼道。
一阵令人牙酸的弓弦紧绷声响起。
“找地方躲一躲。”
“和他们拼了!”
“快喊人啊,蠢货!”
“射!”带队的军官一声令下。
“嗖!嗖!”箭矢离开了弓弦,呼啸着飞入了中堂。
惨叫声接连响起。
这帮军校手头没有器械,甲也没穿,此时完全就是拔了牙的老虎,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乱箭齐发之下,当场就躺下了十余个,剩下的纷纷找地方躲避。
有躲在柱子后面的,有藏在桌子底下的,有拿着椅子遮挡在身前的,甚至还有用力拆着窗棂,试图翻窗逃走的……
“杀!”军官挥了挥手,带队冲入了中堂。
“噗!噗!”长枪刺入肉体。
“嗖!嗖!”弓手仍在寻找目标射击。
一方人数众多,披甲持械,配合默契。
一方只有七八个人,无甲无械,色惊慌。
战斗没有任何悬念,很快就结束了。
士兵们手持刀斧上前,就首级一个个斩下取走。
而在都虞候司门外,杀声也陡然响起。
数百人冲了过来,将聚集在此的数十将校亲兵杀了个七零八落。
※※※※※※
“诸位!”吕师周跳上了一辆辎重马车,踩在粮袋之上,清了清嗓子,道。
鼓声一下一下响起,这是聚兵的信号。
刚刚回营的军士们莫名其妙被聚集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们都是有军事素养的,没有多问,很快就在球场上列队站定。
“刘隐已败,广州城陷,此事诸位想必已经知道了。”鼓声响了一会便停了,吕师周扫视众人,说道。
事实上这个消息没法隐瞒,也瞒不住。
从容州城下撤退的那一刻起,军中就有传闻了。如此大好形势之下撤退,不是桂州出了事,就是广州那边吃了大败仗,刘隐完蛋了。
回来之后,消息传得愈发悬乎,众人听得半信半疑,心中忧惧。这会听吕都头当众承认,更是没有任何疑问了。
球场中一下子爆出了嗡嗡声,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夏人已掩有大半个天下。去年以来,更是攻克江西八州,迫降福建五州。而今刘隐又败,清海军全境失守。”吕师周说道:“说句不中听的,静江军已经被三面包围了。接下来,宁远军、清海军、静海军、岭南西道、威武军甚至晋人,随时会杀奔过来,诸位觉得,以桂管一地,可能抵挡?”
窃窃私语声慢慢消失了。
吕师周毫不留情地揭开了血淋淋的事实,让人无所适从。是啊,他们总共也就万余兵马,真的能抵挡数镇围剿么?
“长沙那边不用指望了。”吕师周大声道:“夏人自黔中、江西、鄂岳三个方向压过来,声势浩大,长沙不会派一兵一卒援助桂州。”
吕师周这话其实有诈人的成分在内。但他说得有理有据,很像那么一回事,军士们无从分辨,只能将信将疑——甚至于,相信的成分更大一些。
场中一片寂静。
现在彻底没人说话了,每个人都屏息凝,看着吕师周。
吕师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到了这一步,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了。军士们若还对马殷有盼头、有留恋,刚才就会有人鼓噪聚众,冲过来杀了他了。但什么都没有,这说明了一切。
“诸位有家有业,上有高堂,下有儿女,如果轻弃有用之身,辗转沟壑之中,不但死得毫无意义,还将令家人陷入困境。何必呢?何苦呢?”吕师周说道:“何况,乡野之中还有蛮俚,你们死了,谁来震慑他们?谁来保护家园?靠谁?长沙援兵吗?”
南风吹起,军旗呼啦啦作响。
五千军士列于球场之上,满面愁容,心不定。
“实不相瞒,我吕某人不愿打了。”吕师周叹了口气,道:“大夏天子灭了几十个藩镇了,而今就剩下三两个仍在抗拒王师,实在不智。以一隅而抗天下,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