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岩在一旁看着,心情激荡。他们在前阵子才上船,有点晚了,比不得一早就随夏王打天下的元从,甚至连胡真都比不了。要想更进一步,怕是只能出点招了。
“庞师古、朱友恭不肯降么?”邵树德没接契苾璋的话,转而问道。
“回大王,末将遣人劝了数次,未肯降。”卢怀忠上前回道。
庞师古,一为大将,被朱全忠委以重兵,他不降可以理解。
朱友恭是朱全忠的元从老人,又是义子,他不降似乎也没什么怪。
“再劝一劝。”邵树德说道:“困兽犹斗,下场已是注定。死硬不降,死给谁看呢?朱全忠敢来救他们吗?”
“遵命。”卢怀忠立刻喊来一名亲随,让他照办。
“走,随我观瞭敌营。”邵树德不想再耽搁时间,让人牵来爱马,驰往梁人营寨附近,远远停了下来。
身后旌旗林立,将星簇拥,大军云集。
梁兵在寨墙上远远看了,士气更加低落。谁都知道,每拖一天,夏军数量就越多,最后十几万大军涌来,就凭他们这七八千疲军,能有什么下场?
庞师古登上了寨墙上的一座敌楼,远远看着。
一名夏军骑手远远靠近,大声喊了几句。
寨外有少许梁军斥候游骑,并不交手,只静静听着。不一会儿,便有虞候上了寨墙。
“夏贼说了什么?”庞师古问道。
虞候吞吞吐吐,不敢说。
“高三郎你怎么回事?说!”朱友恭怒了,斥道。
虞候高三郎立刻回道:“夏贼就说了两件事。一者令庞都将带兵出营,弃甲掷仗,全师而降。二者令军使复本名,随夏军东行,征讨梁王。”
“军使”就是朱友恭,本名李彦威。
当了别人义子,改了姓名,回过头来再复本名,这是很让时人很不齿的事情。做了这事,在军中威望就很低了。
庞师古冷哼一声,从亲兵手里取过步弓,拈弓搭箭,一箭射出。
距离稍稍有些远,没射中,但还是吓了传话的游骑一跳,拍马而回。
不一会儿,又有一骑奔至,这次走得近了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夏王有言,‘师古乃梁地重将,君之心意明矣,今特来送君一程,成全君之美名。然将士何辜?陪君一起丧命,宁不痛惜耶?’”
寨墙上有不少人听见了,一阵骚动。
“敢言降者,立斩无赦!”庞师古怒道。
第0章 凋零
晚饭时分,萧符督促着手下的辅兵,挨个营伍分发蒸饼。
“萧大夫请留步。”康延孝咳嗽了下,说道。
萧符让手下文吏继续督促分发食水,自己留在康延孝帐内,找了张马扎坐下。
“萧大夫,事到如今,可不许打马虎眼了。可有脱身之计?”康延孝问道。
萧符沉默了一下,道:“此事正要康将军出力。”
康延孝等的就是这句话,追问道:“如何出力?”
“康将军能笼络多少人?”
“百十人还是有的。”
“太少了。”萧符叹道:“可能以此百人为骨干,大声鼓噪,裹挟更多的军士参与进来?”
“有点难。”康延孝说道:“庞都将还是有威望的。军中又有传言,邵树德欲将降兵尽数发配阴山、沙碛、青唐。穷山恶水,盗匪横行,再也无法与家人相见。军士恐惧,压下心中不安,欲与夏兵死战。”
“这股死战之志,我看不是很牢靠。夏兵猛攻一番,可能就泄掉了”萧符说道:“朱友恭是什么想法?”
“我看他还犹豫不定。”康延孝说道:“这会正在巡营呢,勤快得很。此人对梁王还是有感情的,毕竟当了这么多年义子,一朝回复本名,背弃梁王,定然为天下人唾骂,怕是不太敢。”
“我怎么觉得他功名利禄之心甚重?”萧符疑惑道。
“此不假,但他还在犹豫也是真的。”康延孝说道:“而且他似乎感觉到了军中暗流涌动,这会正带着亲兵巡视各营,与将士们同吃同睡,担心他们作乱。”
“朱友恭也是有本事的,名为义子,实则奴仆,为何想不开呢?”萧符叹道。
康延孝也不好说什么了。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如果世上每个人都只从利益角度出发,那就太好判断他们的取舍了。但事实上不一定。朱友恭,肯定谈不上梁王的死忠,但为义子之名所累,还没下定决心。相信随着局势的变化,他最终会做出断然决定的。
“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明日局势再说。”萧符坐了一会,便准备离开了,临走之前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康延孝点头道。
这一夜,庞师古、朱友恭都没睡好觉。前者忧心军士作乱,后者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作乱。煎熬之情,可见一斑。
乾宁四年五月初五,对匡卫军的总攻正式开始。
邵树德照例登上了高台,俯瞰整个战场。
经过一夜休整,夏军士饱马腾。又有夏王亲自督战,诸军人人奋勇,个个争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