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城的契苾璋看了一眼正在裹伤的朱瑾,道:“还请朱帅约束贵部。”
朱瑾抬头瞪了一眼契苾璋,眼凶狠。
他身边放了好几把兵器:马槊、步槊、重剑、横刀等,都是在战斗中用坏的,这样一个武夫,精通骑战、步战以及诸般兵器,杀起人来充满异样的血腥美感,孤狼一般的人物,被契苾璋一呵斥,立刻就要动怒。
不过眼角余光很快瞟到了契苾璋身后的大队军士。
这些人长途奔袭,转战数州,别看现在个个一脸漠然的模样,但动起手来,蚁多咬死象,绝对能把他带过来的两千骑砍得人仰马翻。
再远一些,还有不少投靠过来的亡命之徒。有人脸上还有刺青,很明显是梁军逃兵,多半是失了军官,畏惧军法,干脆投靠夏人了。
这部分人,已经增长到两千余众。他们能抛弃家人,抛弃一切,跟着契苾璋转战各地,不是亡命徒是什么?
亡命徒不可怕,有军法约束,装备精良的亡命徒最可怕。
“罢了。”朱瑾哼了一声,亲自起身,不顾身上伤口迸裂,大步走过去约束军士。
契苾璋一笑置之。
朱瑾听劝就行,眼下还不能和他翻脸,毕竟是据有兖、沂、海、密四州之地的节度使,若抢不到足够的粮食,他们这支军队还得退到泰宁军辖区,获得补给。
大军继续入城。
一路上有不少慌不择路的梁军县兵向他们投降,免得为兖人加害。打了这么多年,双方的仇恨可不小,害怕是正常的。
“不要多耽搁时间,取了粮草、马骡便离去,今日天色还早,说不定还能赶个场子。”坐在单父县衙之内,契苾璋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
诸将听了哈哈大笑。
朱瑾从外间走来,听到笑声一愣,不过他也懒得管,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抓过一张胡饼吃了起来。
离开濮阳后,他们绕道郓州,到兖州休整了几天。
随后马不停蹄,直扑金乡县,攻城不克。
金乡是兖州属县,但也是朱瑾的伤心地,数年前,他曾在此为丁会所破,单骑走免。
金乡、鱼台二县遂为梁人所占,至今已经四年了。听闻朱全忠欲以此二县,外加曹州成武县,宋州之单父、砀山二县,合置单州,治单父,但至今还没动静。
值得一提的是,金乡县在面对朱瑾招降时,居然破口大骂,竟是宁愿被朱全忠统治,也不愿重归朱瑾治下,让他脸上很是无光。
在金乡郊野掳掠了一番后,大军直插单父,守军竟然出战。朱瑾率骑兵作势冲阵,梁兵不动,不过在飞龙军将士下马,披上重甲,手持长槊、步弓杀过来后,单父县镇兵崩溃了。
这让朱瑾的脸上更加无光。
“朱帅,宋州空虚,我欲去闹上一闹,你去不去?”契苾璋吃完一张胡饼,看了一眼屋外,怎地羊肉还没端上来。
“自是要去。”朱瑾应道。
“那便好。”契苾璋点了点头:“梁人大军应该快要南下了,张存敬、葛从周、王重师、贺德伦、刘知俊、邓季筠、朱珍、张归厚等部,步军五六万、骑军八千余,号十面张网。单父太危险,不能久留。咱去宋州转一圈,便突入徐、宿,若事有不谐,则退回泰宁镇,如何?”
“好。”朱瑾惜字如金,不知道是不是对契苾璋还有不满,总之语气很生硬。
契苾璋四五十岁的人了,脾气和年轻那会自然不一样,不和他计较。
梁军的十面张网战术,看似声势浩大,也很有成功的希望,但却有一个致命的漏洞,那就是薛离已经带着五千骑马步兵渡河南下,开辟了另外一处战场,他们需不需要兵力围堵呢?如果需要,兵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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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令撤军吧。”刘氏已经离去,朱全忠换了一身便服,来到衙厅之中,下令道。
幕僚们早有所觉,并不觉得意外。
敬翔瞄了一眼朱全忠,见他脸色红润,情淡然,很是欣慰。
梁王终究还是有大魄力的,关键时刻壮士断腕,舍小保大,那么就还有机会。
一道道命令被下达了出去。
驻扎在真阳、新蔡一线的庞师古部将退守蔡州,随后北上。
其实这一路之前已经抽调了一批人北上了,主要是亲骑军和厅子都,由张归厚统帅,增援郑州朱珍。
忠武衙将杨师厚被任命为奉国军节度副使,主导蔡州军务,节度使张全义协助之。
氏叔琮被任命为感化军节度副使,率主力大军北撤,进驻宿州,等待下一步命令。
新置单州,辖单父等五县。
朱珍离开郑州,至曹州坐镇,担任汴宋滑郑曹单六州排阵使,统一负责围追堵截飞龙军之事,邓季筠、张存敬副之。
庞师古至孟州,担任沿河诸镇防御使,统带朱珍原本的兵马,霍存、张归厚副之。
敬翔听了半天,感觉有些小问题。
朱珍最近有些小动作,将他调离郑州,确实是防微杜渐之举。
他本身能力没问题,善于治军、打仗,梁军各部都有他的旧将,威望也没什么问题,指挥起来应该会得心应手,由他率部围追堵截,确实非常合适。
如果成功围歼夏贼,那么他这个排阵使的临时职务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如果没能成功——问题就来了,朱珍会不会尽心竭力剿贼呢?
敬翔欲言又止,朱全忠好像没看见一样,继续下达别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