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轵关来报,夏贼开挖壕沟,折木断路,退守齐子岭,这是露怯了,显然兵不多。”徐怀玉思虑半天后,也发表自己的意见:“邵贼兵少,出战忧败,故坚壁自守,以待我兵疲。”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从观察到的蛛丝马迹判断,都是打了半辈子仗的人了,经验丰富,倒也让他们分析了个七七八八。
总结就是一点:夏贼兵不多,甚至连他们一半都没有,野战没有必胜的把握。而野战一旦大败,不但河清不保,王屋、垣县多半也保不住,汴军还可自王屋县出发,绕道齐子岭后方,与轵关方向的大军两面夹击。如此一来,邵贼经营一年多的局面将迅速崩坏,河中王瑶也可能有变,会焦头烂额。
敢硬顶着这个风险出城野战的,那赌性一定十分重,邵贼好像不喜欢赌,那么婴城自守就很正常了。
“我研究了邵贼用兵的方略。”庞师古双手虚抬,止住了众人的话,说道:“其人喜自领主力中军,而派兵别开战场,正相合。这是兵法煌煌大道,李卫公就很喜欢这么做。如今邵贼正兵在河清,此应不假,然兵何在?”
“或在泽州?”戴思远用疑问的语气说道:“昨日有军报,贼将契苾璋领兵突袭武陟、武德等地,袭杀怀州兵数百,怀州司马张继丰战殁。此为兵耶?”
戴思远是飞龙军使,契苾璋也是飞龙军使,他一直对夏军的这支骑马步兵非常关注,毕竟是“真同行”。
“此为一路兵。”庞师古点头道:“然不足,或还有第二路。”
“莫不是朱瑄、朱瑾?”一直低调的康延孝说道:“夏贼派了不少骑军到郓州,此为兵耶?”
“几千骑,能济得什么事?左右德胜军、左右突将军、左右长剑军、左右夹马军都在,来了怕不是送死?”霍存瞟了一眼康延孝。
这个河东降人,居然武运亨通,做到了行营都虞候,真是气人。
德胜军是骑军,军使贺德伦。
长剑军是肉搏近战部队,由王重师所领,汴军精锐主力之一。
突将军,听名字就知道,敢死队。由当年秦宗权旧部中骁勇之士组成,一直用来摧锋破锐,野战杀敌。
夹马军配备长枪、重剑及各型弩机,专业对付骑兵。
“虽济不得大事,可若形势危急,邵贼遣人间道前往郓州,严令骑兵出战,便是一路兵。”康延孝不服气地看了霍存,道。
我是河东降人,你是尚让降人,彼此彼此,难不成还怕你?
“二位将军。”粮料使萧符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走过郭绍宾、张筠两位小透明,笑道:“稍安勿躁。吾观庞帅笑而不语,胸中定已有成算。都是自家人,何必伤了情谊呢?”
庞师古脸上笑容一收,道:“今日议事,方略明矣。邵贼恁得不爽利,半点英雄气概都没有,一门心思死守了。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管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先攻河清。”
众人也情一肃,认真听令。
“郭绍宾、张筠!”庞师古喊道。
“末将在!”二人一齐应道。
“器械已打制得差不多了,下面就该坚锐军出马了。”
“遵命!”
第037章 尝试
两千余骑从山冈上冲了下来。
“列阵!列阵!”刚刚穿插到河清县城西北侧的汴军步卒手忙脚乱地调整阵型。
看到己方步卒受袭,在后方掠阵的亲骑军张存敬部立刻出动,千余骑翻身上马,开始加速,自东而西冲来。
两千余夏军骑手从汴军步卒远处一绕而过,随后纷纷下马,结阵杀来。
汴军骑兵连连催马,慢慢接近了,这时山冈上又冲下千余夏军骑卒,与其搅和在一起,反复厮杀。
“杀汴贼!”
“杀夏贼!”
没有了骑兵干扰,双方近四千步卒迎面撞在一起,长枪攒刺,刀刀见血。
“吱嘎——”县城北门打开了,五百蕃人骑兵先出,随后是整整两千步卒。
骑兵向正北方冲去,那里有许多汴军夫子,他们带着锹镐铲凿等物事,准备到这边来挖壕沟。此刻见蕃人骑兵冲来,全军大哗。
他们身上根本没有武器,难不成拿铁锹、铲子对敌?
这是不可能的,于是他们直接溃散了。
五百蕃骑追着杀入人丛之中,角弓连射,马刀骨朵乱舞,将两千多汴军夫子驱赶得到处都是。
汴军后方又出动千骑,还是亲骑军,以奔雷之势向西冲来。
但战场太狭窄了,已经有大几千步骑混战,再多也冲不起来。汴军骑兵被溃散的夫子所阻,速度一下子缓了下来。
五百蕃骑提速迎了上去,及近,突然左右横向扯开。
“嗡!”箭矢如疾风骤雨飞去,汴军夫子、骑卒惨叫连连。
射完箭之后,他们又聚拢起来,飞快向西,直接抄到了正与飞龙军骑马步兵厮杀的汴军步卒斜后方。
“嗡!”又是一阵箭雨落下,汴军阵脚动摇,顿时吃不住劲,已经有人开始溃逃了。
东面奔雷般的马蹄声渐渐靠近。摆脱了夫子纠缠的汴军骑卒气急败坏,他们端着长长的马槊,咬牙切齿杀来。
蕃骑向南兜去,沿着县城外围的城隍、羊马墙横向疾走。
汴军骑兵锲而不舍地追来,也不管自家那两千步卒已经开始崩溃,一门心思咬着这股蕃骑不放,非要给他们个好看。
不意城头上巨弩连发,羊马墙后步弓齐射,顿时躺下了百余骑,余众这才清醒过来,惊走退往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