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
沈静姝抱紧膝盖,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霎时泪如泉涌。
为什么不说一声就把她送回来?是不要她了吗?是要抛弃她?
就像当初一声不响将她劫走,夺了她的贞洁,如今——是要报复她么?
一个新婚夜遭人强掳的娘子,失踪许久之后又突然出现,且不说名节遭人怀疑,光是夫家那边……
思绪突然中断,沈静姝方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怨思不归自作主张,光顾着委屈,竟把自己的夫家抛掷了脑后。
“呵……”
无奈地苦笑,沈静姝知道自己已经失身失心于思不归,再有什么夫家也是做不得数了。
但是,怎不见司马祟呢?
司马家也算是大世家,自己既已被送回沈府,他们竟不着人来询问?
隐隐觉得不对,沈静姝更是担心父亲和司马家……总之,她懊恼地擦了擦眼泪,赶紧掀开帘帐下床。
隔着门唤外头服侍的女婢端来清水,沈静姝净面整容之后,便让人伺候自己更衣。
伺候的奴婢也是沈府的“老人”,唤作小福,她瞧沈静姝像是要出去,忙劝道:“娘子才刚回府,怕是不宜出门。”
“无碍,”沈静姝忽然想起莲儿,急问小福:“莲儿呢?她可有回府?”
小福连忙点头,“她是同娘子一道在马车里,人没事,不过现在还昏迷着。”
沈静姝估计她也是被喂了药,但肯定不会有事,“要是莲儿醒了,你就来告诉我一声。”
现在着急着出门,沈静姝拿了帷帽便匆匆忙忙往外走。
“娘子?”
小福在后急得不行,怎么看沈娘子这架势,像是要独自出门?
可未等她放下东西去追,忽听外头传来一声惊愕地轻呼:“父亲?”
沈静姝并不料会迎面撞上归来的沈均,忙将帷帽往身后藏。
沈均今日去刺史府乃是为私事,所以只着了常服,一身素青色圆领襕袍,宽袖大裾,戴一顶幞头,腰间束青白革带,甚有儒士之风。
他望着多日未见的女儿,脸上反倒没有多少担忧之色。
沈静姝有些紧张地低下头,她向来知晓父亲最为刻板严肃,现在她这急急躁躁的样子……别是又该被父亲说教了。
但怪的是,沈均似乎并不准备说她。
“静姝,”他只瞟一眼沈静姝藏在身后的帷帽就装作不知,转而道:“你随我来书房。”
说罢便径直转身往回走,沈静姝愣了愣,眼瞅沈均已快过走廊转角,忙把帷帽往地上一丢,小跑跟上父亲。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进院子,到了书房。
沈均推开门,里头干净整洁,文房四宝与各式家具摆放得井井有条。
书房里隐隐有静的檀香气息,沈均走到坐床前,一撩袍盘腿坐下。
他沉静的目光望向沈静姝,沈静姝不由暗暗咽了下唾沫。
父亲估计是要说她的信吧。
之前沈静姝让思不归找人替她送信,信的内容自不再是求救,而是告知父亲不要担心。
字里行间当然还隐晦的暗示了那个人对自己很好,有些私定终身的意思。
尊礼端庄的才女竟也会有私许清白的荒唐事,沈静姝想她父亲八成是要生气的。
沈均不说话,沈静姝自是心虚,忙像往日那样去拿了软蒲团,放到坐床之前。
“父亲,”沈静姝直身跪坐,双臂交叠平举,“儿知错了。”
对于沈均的一贯作风,沈静姝从小就明白:不想挨罚就先认错。
意外地是,这回沈均居然反问她:“你做错什么了?”
沈静姝:“……”
她该说和另一个女子私定终身么……
不敢抬头也不好解释,所以沈静姝顺利错过了他父亲眯着眼睛,微微抚着下巴的美须,老谋深算的表情。
“好了,静姝,”沈均很快又恢复严肃,“我叫你来,是想让你近日准备准备,我们很快要启程去长安了。”
“长,长安?”
沈静姝惊愕地猛抬起头,不敢置信。
自沈均因为同僚诬告而遭贬谪,虚挂太子太傅的闲职返回故土郓城后就一直闲云野鹤,游离朝政之外,不问世事。
她的弟弟沈既明虽然在前年登科入仕,但所任职位也不过从六品的员外郎。
可以说,沈府虽然表面风光,可事实上没有多少实权势力。
如此情况下,父亲怎的忽然想去长安那等权利往来的风云变幻之地了?
然而沈均只是气定闲地抚须微笑。
“你自做好准备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