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一群游兴不减的少年人笑闹着登上了岭嶂山。看这些人个个锦袍玉带,显然都是富贵人家子弟。岭嶂山上建有一座七层宝塔,众人欢呼一声,便冲进了塔去。
这群人中有一位豆蔻年华的红裳少女,率先冲上塔顶,等了片刻,还不见其他人上来,觉得无趣,便走到塔外围栏处,扶栏远眺。
第二个爬上塔顶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衫少年,他登上塔顶,双手扶膝,呼呼喘着粗气,正要招呼那少女,忽见她扶栏远眺的美态,双眼顿时一直。
细细的小蛮腰儿,柔软的衣裙贴身下垂,衬出青春稚美的身体曲线,而衣带和裙摆又是飘飞于空中的。一动一静之间,那种飞天一般惊艳的感觉扑面而来。
青衫少年早就暗中倾慕红裳少女,忽见她如此娴美动人的一幕,而塔顶又只有他们两个。青衫少年热血上冲,想也不想便扑上去,自后一把抱住了红裳少女。
红裳少女骤然被人抱住,吓得尖叫一声直起腰来。青衫少年抱着她,没头没脑地就亲将下去,口中连声道:“婵儿,好婵儿,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红裳少女厌恶地擦了擦脸蛋上的唾沫,心中憎恶,一提红裙,便是一脚飞去,斥骂道:“你好恶心,快滚开啦!”
“哎呀!”青衫少年被踢得踉跄退了两步,后腰往围栏上一撞,竟然一下子翻了出去。
青衫少年惊得魂都飞了,急忙伸手一抓,猛地抓住了第二根围栏,整个身子全悬在空中。他往地面一看,骇得身子都软了,马上恐惧地尖叫起来:“拉我上去,快拉我上去。”
红裳少女原本只是想踢他一脚泄愤,毕竟是混熟了的朋友,并未真想把他怎么样,一见如此情形,小脸吓得煞白。红裳少女急忙冲上去想把他拉起来,可她刚伸出手,骇得骨软筋酥气力全无的青衫少年已惨叫一声,脱手向塔下摔去……
叶小天只是听人说,“怡红院”乃是宴请贵宾的最佳去处,上档次,有排面,却并不知道这是一家青楼。
怡红院里,主动赶来替叶小天做东的高涯和李伯皓最先赶到,接着是叶小天。等李经历赶来的时候,叶小天赫然发现,李经历把戴同知也请了来,大概是怕他这接风宴实在不热闹。
五个人里,三个是在任官员,两个是在学生员。官员和生员,一个是“在役”的官,一个是“预备役”的官,除了身份和年龄上的差距,还有许多避讳,按常理很难同席饮宴打成一片。可是在贵州,这种官场常态便不存在了。
叶小天为双方引介,本来还担心这两个小兄弟和戴同知、李经历聊不到一块去,却不想四个人迅速熟络起来,倒似比他还要亲近几分。
严格说,他们都是世袭土官,而且葫县本就是铜仁治下。结交两个少寨主,等他们将来一旦成为寨主,成为世袭长官,就可以成为戴同知、李经历在官场上的臂助。
对高涯和李伯皓来说也是一样,他们能被家族选中进入府学,足以说明在父辈眼中他们是可堪造就的子侄。如果他们能有几个土司支持,那将是他们“竞争上岗”的强力外援。
怡红院的席面价格昂贵,并不以酒菜质量见长,而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和服务。
叶小天要的这个包间很是开阔,矮几是上好的红木,杯盘酒具皆为官窑细瓷,地上是厚厚的羊毛绒毯,房中点燃的是名贵的檀香。
叶小天今日做东,又是为他接风,所以坐了首席。戴同知和李向荣坐在他的左首,右侧是高涯和李伯皓。
环佩玎珰,艳光四射,老鸨领着五个姑娘从门外进来。五个浓妆艳抹的妓女站在屋中,便搔首弄姿、媚眼乱飞,老鸨笑容可掬:“哪位客官先挑?”
李向荣看着戴同知,戴崇华却向叶小天道:“今日是你的主场,自然由你先选。”
叶小天连忙推辞,论官职和年龄,他都不该拔这个头筹。
戴同知呵呵一笑:“贤弟不必客套,你是主,我们是宾,可不能喧宾夺主。”
叶小天只好随意点了一个看上去略显青涩的年青妓女,戴同知、李向荣和高涯、李伯皓也各自选定。老鸨嫣然一笑,退出去的时候悄悄关上了门。
五个人身边各自偎依着一名妓女,为他们红袖添香、斟酒布菜,席间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忽然从窗外有好听的歌声传来:“昨夜酒醉睡朦胧,醒来时裙带宽松。不由奴仔细思量暗拍胸,必有个缘故在其中。枕边不见香罗帕,一双花鞋各分西东……”
那声音娇糯软侬,淫糜低徊,飘忽悠悠地直往人的心眼儿里钻。
男人们听得情动,不由得侧耳倾听。
歌声绕梁:“……唇朱散染,发鬓蓬松,解开奴的钮扣露出奴的胸。还有一件蹊跷事,好好的亵裤染鲜红。倒叫奴难猜难解这逢,忽又觉胯间玉门洞开隐隐痛……”
这歌女所在包厢应该离此不远,歌声听得真切:“又喜又羞,又喜又羞,冤家和俺睡在一头,好个勾魂手,解我的鸳鸯扣儿。委实害羞,委实害羞,事到期间不自由。勉强脱衣裳,半推还半就,舌吐丁香,唇含豆蔻,玉体横陈任郎瞅。哎哟!惹厌的手指溜入来,竟把奴的花瓣儿揪。咿呀!湿漉漉的教女儿家羞得浑身抖。”
听着这词儿,男人们不由得心生旖念,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李经历搂紧了怀里的妓女,在她耳边说道:“你也给爷唱个曲儿吧。”
那妓女浪声轻笑:“奴家嗓子不好,也没在官坊司受过训,可唱不了那么好听。”
李经历见她推辞,从身上摸出一小锭银子塞在她手里,央求道:“胡乱唱唱凑凑趣儿,捡些有滋有味的唱就好。”
妓女微微一笑,便轻轻唱到:“春闺夜,象牙床,怀中搂抱我的郎。纽扣松,脱衣裳,口吐舌尖赛蜜糖。红绫被翻波滚浪,鸳鸯枕上太颠狂。叫声哥哥慢慢耍,休要惊醒我的娘。可意郎,俊俏郎,妹子留情你身上。公鸡啼,天微亮,梅开二度芙蓉帐。”
那妓女凑到他耳边轻歌曼语,呵气如兰,伴随着春情上脸、眼媚如水,听得李经历骨软筋酥,乐不可支,那手便忍不住伸到了妓女的胯下摸索起来,嘴里道:“好,好,再来一段。”
那妓女胯间耻毛旺盛,两片湿漉漉的阴唇粘液淋漓,被李经历粗壮的手指捅入窍中连抽带插,不觉淫兴如火。她主动拉着男人的另一只大手放在自己胸前,让他揉搓着自己那对肥硕的大奶,扭动着娇躯任男人轻薄,娇喘吁吁地淫声唱道:“浑身上下脱了个净,两手搂得没点缝儿;腿压腿来手搂颈,就有力气也没处挣。唇儿相凑,舌儿相弄,不觉连我也动兴;麻抖擞的没了魂,桃花深径一通津。”
李经历兴致盎然:“小浪蹄子,唱得真不错,别停。”
“郎真赖皮钻奴怀,抱住柳腰腿便开。擘开花瓣,轻触慢挨。一篙撑进,把奴弄乖。双双戏耍,花心正鲜。酥胸汗湿,春意满怀。郎道:姐呀,你下面好像石上青苔那介这样滑?为有源头活水来,活水来呀活水来。”
李经历犹觉不尽兴,将妓女的一只小手从袍下悄悄塞进他裤子里,示意她摸弄自己的鸡巴,涎着脸儿央求道:“再来个直白些的。”
那妓女春心大动,小手抚弄着男人的阳具,只觉得自己胯间洞穴内如万蚁钻心,恨不得这根大肉棒进去捅几下解痒。她脸如火烧,低声吟哦:“月上竹梢,春闺寂寥,爹娘早早睡了觉。情郎潜到,投怀送抱,闩门关窗,红烛高烧。慌得心儿扑扑跳,偎着情郎撒开了娇;小哥哥,脸堆笑,指尖儿刮俺小脸低唤不害臊。假装着恼,连捶带擂,好一番打情骂俏。
登牙床,忙搂抱,情切切,唇相交,丁香暗吐,香唾滔滔;臊红着脸儿双眼闭牢,由着情哥哥狠劲嘬个饱。偷解开红罗衫,把俺肚兜儿一把就甩掉。情哥哥,俯下脸,噙住俺奶苞红樱桃;又舔又咂,学个娃娃吃奶把俺来戏撩。
哎呀呀!千只蚁虫儿钻心窝,火烫的奶头就像熨斗烙。乖哥哥,别胡闹,敢情把女儿家咂出奶水才算了?又是啯,又是摸,这个揉过那个搔,俺这小奶子哟,立时胀成大馒包!拨一拨,跳一跳,两只白兔儿尖翘翘。
搂紧着哥哥连声叫,一阵激灵拱起了腰,双股抽筋猛哆嗦,一溜子热浆它就冲出了花苞苞!一手按紧哥的头,一手箍住哥的腰,奶子偎贴着哥的脸,唉!这两颗红樱桃,任你嘬,任你咬,情愿教哥吞到肚里更加好。
小情郎,翻身把俺来压倒。白净净,赤条条,偎紧这坏透的心肝宝,可怜俺这黄花女,可别乱摸又乱瞧。风流郎,小奶儿吮得鼓翘翘,白净的肚腹儿舔不够,又把舌尖往俺股里撬;捭擘着花瓣瓣,又是抠又是搔,溜溜儿就舔进俺腻乎乎的粉嫩小花苞。管什么腌臜,哪顾上腥臊?噢!酸煞痒煞,夹紧双腿银牙儿咬,嫩蕊花房湿淋淋浇;心肝呀,你好坏的嘴,舌尖像镖又像刀,再咂、再舔、再深挑,这玉露琼浆,你狠吸猛嘬的吞了多少!
金童玉女仙会,咱俩今晚红鸾照,哥是头一回,妹是第一遭,玉杵刺破花中蕊,桃红李白哪够瞧?疼一霎,忍住叫,抬臀曲腿箍哥腰。真个灵犀滋味美,怕什么俺娘来偷瞧,那天王老子来了俺也不讨饶。从今后,天天盼,夜夜要,空度一天也难熬……“
李经历这边独乐乐,众人以为他们在低语调笑,听不真切,倒是窗外的歌声不断地飘来:“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春宵恋不休。鸳鸯被里,玉杵轻抽,花心一点,与郎紧收。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
“田田荷叶遮天日,姐共情郎春兴迷。郎探花蕊,姐弄玉杵。两情迷恋,颠倒抚弄。情郎哥伸寸二舌头要刮花瓣蜜,小阿姐好像短笛无腔信口吹。”
“欺霜赛雪卧床榻,无限风情屈伸中。小睡起来娇怯力,柳腰款摆臀丰隆。冰肌玉骨水嫩滑,玉山对峙梅花红。白嫩大腿绞缠紧,高原丘陵春草丛。暗处潺潺玉泉水,鸳鸯衾里荡春风……”
“调戏初微拒,柔情已暗通。夜深门扉动,登床进被中。鸳鸯交颈舞,花心柔软松。蹙眉羞微喘,唇朱香唾融。峡谷春水潺,舟楫划桨声。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无力伸玉腕,扭臀柳腰躬。香汗珠点点,鬓乱发松松。”
“二八豆蔻妖娆女,闺阁之中思春情。更深露重花月夜,可意郎君来相逢。花容月貌偎郎怀,衣衫尽解依床中。娇羞怯怯低不语,柔情款款眼朦胧。雄鹰伏下压海棠,小桃枝上宿流莺。花心柔软春含露,玉山堆隆雪晶莹。分开双股见泉眼,气宇轩昂是尘柄。金枪鏖战三千阵,半夜牙床嘎玉鸣。拼却一身嫩骨肉,任郎捣弄到天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了几分酒意的戴同知便向众人卖弄起他的风流手段来。
戴同知得意洋洋地道:“久了你们才会知道,欢场女子终究比不得良家妇人。那种欲拒还迎,那种娇羞忐忑,那种情意绵绵,那种体贴温柔……烟柳巷中的女子哪有那种滋味?”
戴同知描述了一堆良家风情之美好,怀中美人儿只是掩唇吃吃偷笑。高涯听得如痴如醉,心向往之,对这位“前辈高人”当真有高山仰止的感觉,忍不住请教道:“戴大人所言固然有道理,可良家闺妇岂是容易下手的。”
戴同知笑道:“正因为不容易,所以才难得啊!否则哪有情趣可言?水浒中有一回,借王婆之口说那诱引良家的必要条件,要有潘安的貌,驴儿大的本钱,似邓通般阔绰,会小意奉迎,还要有大把的时间,谓之‘潘驴邓小闲’。”
戴同知哈哈一笑,不屑地道:“其实王婆只说对了一半,这一半尽是那男子需要具备的条件,仅有这些可是远远不够的。若有人以为自己具备了这五个条件便无往而不利,勾一勾小指便有良家妇人倾心爱慕,必然要倒大霉。”
李经历睁开醉眼道:“那还需要怎样条件?”
戴同知饮了一口酒,屈指数道:“要想无往而不利,我以为还需要五个条件,也可归纳为五个字,曰:人时地法曲!”
高涯好地道:“这人时地法曲,又做何解?”
叶小天皱了皱眉,少年慕艾,他并不反对,可是对于戴同知的行径,他却不敢苟同。
戴同知并未注意到叶小天略显不悦的情,解释道:“这人,是说你选定什么人下手。不能仅看人家是否貌美,若是有所接触之下,觉得那性情贞烈的、夫妇和睦的、对你又没有丝毫好感的……还是就此罢手吧,免得浪费功夫。
总要有那么一丝可能,方可曲意下番功夫。这时你就要考虑时间和地点,要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才好方便你亲近下手呢?要知道这些闺阁妇人都是轻易不出府门的。
但轻易不出府门,不代表一直不出门。初时你可多加注意、勤于打听,制造邂逅的机会;待到后来,就得主动出手,帮她创造机会。至于地点,尚未得手时,切勿选择太荒僻的地方,她不会去的;也不可选择太热闹的所在,否则如何方便你与她亲近?而且人多眼杂的,容易落人口实。
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一个优雅安适又隐蔽的环境,便是一个良好的基础。人选定了,时与地选好了,这时就要用到法。
这法,就是办法。你用什么办法和她亲近?用什么法子,叫她心中有你,渐渐倾心于你?能说会道必不可少!闷葫芦儿般的口才,如何引得那些春闺寂寞、满腹幽怨的良家妇人为你展颜一笑,觉得如沐春风?女人嘛,就是要哄,多赞美几句,她的心就会飘起来。
可仅有一副三寸不烂之舌也是不行的,你还要精心设计、制造与她亲近的机会,同时还不能叫她觉察到你别有用心。这其中的巧妙之处,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至于那曲……“
戴同知口若悬河地卖弄着他的风流手段,其他人一边听他说,一边放下了矜持。李经历抱着怀里丰腴妩媚的美人儿,上下其手,揉弄得那浪骚货娇喘吁吁。高涯和李伯皓更加不堪,毕竟年轻,血气方刚,看那模样,若非众人在座,早就剑及履及,把怀中美人儿就地正法了。
窗外的歌声挑逗男人的绮念,身旁的女人殷勤侍奉,叶小天未曾涉及欢场时,对这种风月场所充满了好,真的见识过了,却觉得也不过如此。虽然他也喜欢欣赏美人,喜欢对看见的美女品头论足一番,但是对这种钱色交易却兴趣缺缺,反而是五人中最把持得住的一个。
叶小天觉得高涯和李伯皓还是未定性的少年,他和高李两寨关系也都不错,不能眼见这两个兄弟走上歧途,便考虑尽快散了酒席,把这两个小兄弟带走,免得他们受了戴同知影响。
这时候就见一个侍卫情凝重地走进来,急步走到戴同知身边,对他附耳说了几句话。叶小天认得这是戴同知带来的一个随从,就见他几句话说罢,戴同知脸色顿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