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她全身都在颤抖着。
「一个本三十,两个六十,这钱谁交?还是个人交个人的?」大姐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脸。
也许是她早已见惯了这种悲欢离合了吧。
我交了钱,大姐接过我俩红色的结婚证,当着我们面,用剪刀把两个结婚证用力的剪开成两半。
又扔给我们两个绿色的本本。
上面印着【离婚证】三个烫金大字。
手里端着这个小本本,我心里简直要崩溃了。
杨隽早已攥着那个绿色的本本失声痛哭起来。
唐明明一直在远远的等候区,远远的注视着我们,也没有说一句话。
「行了,办好了,走吧,下一位!」大姐冷冷的下着逐客令。
「等等……」杨隽急忙叫住了大姐。
大姐怪的看着还站在柜台前面的我俩,问:「咋了?还有啥问题?」
杨隽抹了抹眼泪,摇了摇嘴唇,说:「我们还要办个手续,他办,他要办结婚登记。」
大姐蒙了,惊讶的问:「啥?你俩离完了又结,没事在这逗着玩啊?」
杨隽脸上很纠结的说:「不是……是他,他要结,和别人」
大姐更加糊涂了,脸上的表情扭曲起来:「啥?」
我叹了口气说:「是我要再结婚,和别人。」我朝远处的唐明明方向招了招手。
唐明明快步走了过来问:「咋了?」
杨隽对大姐说:「他俩结婚,不违反政策吧?」
大姐有些郁闷的说:「他反正是离了,要是这女的也是单身到也不违反什麽政策……」
杨隽赶紧说:「那就帮他俩办了结婚吧。」
「你俩照相了吗?没照的话去门口找个快像吧」大姐问我和唐明明。
杨隽抱着孩子,我让她等在大厅里,我和唐明明出去找了张合影。
我有些惊讶杨隽为什麽如此热心的要看着我和唐明明办结婚登记。
柜台里的大姐小声嘀咕:「这林子大了……唉,我在这里二十多年了,还头一次看到一手和前妻离婚,一手领着新女朋友,离婚结婚一起办的。」
不过嘀咕归嘀咕,大姐倒是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把我和唐明明的结婚证很快就办了下来。
「你们这三个人还真和气……」大姐把结婚证递给我的时候,还是在嘀咕着。
我们三个人走出办证大厅。
但是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轻松。
我以为唐明明会开心一些,可惜,我明显的感觉她的心情也并不好。
杨隽在旁边,我不方便追问唐明明为什麽不开心,不过我知道,唐明明一定是有心事。
我俩又把悲伤的杨隽送回她的住处。
唐明明看杨隽进到卧室里,才有些犹豫的小声对我说:「小隽的状态我好害怕。」
我点点头,说:「我也很担心。」
「她今天非要看着咱俩登记,我总感觉她心里有事……」
我怪的问:「她能有什麽事?」
唐明明很犹豫也很纠结的小声说:「要不……你和她再好好聊聊吧……不过我警告你,你现在可是我老公……不许碰她……」
我瞪了她一眼,心里也没什麽更好的想法,只得点点头。
来到卧室,看到杨隽正在安详的抱着小婴儿,轻轻摇动身体,在哄着孩子睡觉。
「小隽……」我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杨隽朝我笑了笑,轻手轻脚的放下宝宝。
歪着头看着我。
「海涛……」她像是有话说,却动动嘴巴没有说出来。
「你以後一个人,又要照顾孩子,等稳定稳定,先找个工作吧。」我给她提着建议。
杨隽点点头说:「没事,你好好的和明明姐过日子吧,不用担心我。」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她的身边说:「这是我在深圳这一年攒的,你先用着吧,孩子太小,你又暂时没法出去工作……」
她笑了笑,把卡又推回给我说:「不用的,那个畜生自首前给我留了笔钱,足够供养小悔长大了。」
我叹了口气,抓着银行卡有些不知所措。
「海涛,你和明明姐回去吧,早点回深圳,早点生个宝宝,好好过日子吧。」
她反倒安慰起我来了。
「你答应我,不会做傻事。」我很担心的说。
她用力的摇着头说:「不会的,不会的。」
我稍稍安下心。
坐到床边,问:「你为什麽一定要看着我和明明登记?」
她笑了笑,不过我感觉她的笑容里,更多的是哀伤:「明明姐那麽好,我要看着你俩登记了,我才放心。」
我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问:「放什麽心?」
「明明姐比我好,我觉得你俩才应该是最般配的,所以,我希望能亲眼看到你俩领证,结婚。如果有可能,我还希望看到你俩生宝宝。」
我心里暗自难过,明明也想过和我生个孩子。
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生了。
「你知道吗?经历了这麽多,我才发现,原来我早就把你当做我自己的一部分了……」杨隽低声说。
我无法回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海涛……如果下辈子,你还是遇到了我,你还会娶我吗?」
「我不知道……下辈子的事,只能下辈子才能知道。」我平静的说。
「如果我下辈子还是个女人,我一定要先找到你,一定要让你先爱上我……海涛,你再告诉我一次,你爱过我吗?」
我痛苦的点点头。
「唉……」杨隽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说:「我这一生,为什麽总是在做错误的选择呢?」
我看她的情绪还算稳定,索性问出了我心中埋藏已久的问题:「你当初……真的没有爱过姓刁的那个人吗?」
杨隽点点头,小声说:「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我没必要骗你,我当时喜欢和他在一起玩,也只是觉得他身上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而已,只是我没想到他这个人原来是个魔鬼。」
我的心头一颤,问:「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你是指吴念秋对吗?」
杨隽惊讶的看着我说:「你……是怎麽知道他的?」
「我看到你的毕业相册,看到了他给你的枫叶。」
杨隽迟疑了一下,抿起嘴唇,考虑了半天才下了决心开口道:「是,吴教授是我第一个认为自己爱过的人,我把我的所有第一次都傻乎乎的给了他,最後才发现,他也不过是贪图我的身体而已。」
「……你为他打过孩子?」
杨隽眯起眼睛,仿佛回忆着一段极为痛苦悲伤的往事,小声说:「我第一次见到吴教授是大一下学期,他当时是我们的系主任,上大二,他组织了一个和韩国釜山大学的一个交流团,我当时是社团干部,跟着他去了次韩国,在韩国……他强奸了我,那是我的第一次……回来後,他给我租了房子,我就和他同居了……」
杨隽的眼眶又开始发红,不过眼泪终於没有流出来。
「吴教授那个人……别看他岁数不小,可是那方面……需求特别强,还不爱用套子,所以我不小心怀了两次……」
我苦笑,问:「你说的刁老三有他的影子,除了长相,其实更主要的是那方面也和吴念秋差不多,对吧?」
杨隽犹豫着,半天才说话:「刁老三是魔鬼,是畜生,吴教授虽然也贪图我的身体,但是他从来没有虐待过我……虽然他也喜欢弄疼我,但是从来不会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好了,我不想听你说你这些风流史了。」我有些不耐烦了。
杨隽看了看我,沈默起来。
我也沈默了许久。
「你爱过我吗?」我也如女人般纠结着这个问题。
她用力的点头说:「我爱你,真的,现在也爱,我说了,我早把你当成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了。」
我又叹了口气,心碎欲绝的说:「现在说这些又有什麽意义呢?当初你为什麽背叛我?为什麽那麽狠心的伤害我?」
「我也好後悔,真的,海涛,我真的好後悔……」她捂起脸,肩膀抖动起来。
「你说……在东莞时,刁老三和他的儿子一起欺负你,他儿子现在在哪里?」
「文广……从小得病,脑子有问题,警察抓了他,很快就把他放了。」
「现在那个小畜生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在东莞刁老三谁也不敢联系,那几个月都是整天把我们三个关在家里,谁也不能出门,我不知道文广会去哪里。」
「那几个月……你们都一直躲着,整天在家里?那和蹲监狱有什麽区别?」
杨隽长长的叹气,把手放下来,满脸泪痕的说:「蹲监狱?蹲监狱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堂,我觉得那几个月更像是呆在地狱!你能想象,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是怎麽被那父子两个畜生折磨的吗?」
我心重重的抽搐着。
「他俩整天不敢出门,把我锁在床上,几个月都不让我穿衣服,那个刁文广除了看电视……唯一的消遣就是折磨我……那个傻子也不知道怎麽就那麽多精力……最狠的一次,一天里强奸我十几次!……後来刁老三怕他影响到我的胎儿,就找了把锁头,把我下面锁了起来……只有每次他自己想要了,才会给我打开……可是那个傻子还不肯放过我……就用刀子拼命的伤害我。」
「那些刀伤是小畜生弄的?」
「大部分是他,那些纹身是刁老三把我铐起来弄的。」
我的牙咬的咯咯作响。
「你当初为什麽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
「我已经打过两次了,我怕再去打胎,以後可能就再也不能生了,那时候就犹豫了一下,结果等之後跟着刁老三走了,再想打掉,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已经说不出自己对杨隽是心疼还是痛恨了。
我恨她无情的背叛我。
但是听她讲述她的遭遇,我心中却又忍不住的去为她难过和心痛。
她今天对我可以算得上是推心置腹的坦白。
但是,这个坦白实在是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