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君还是不舒服,心?烦意乱的厉害。近来她常如此,她知道是思虑太过的缘故,每当这种?时候,她就需要?鲤儿。只有抱着鲤儿,她才会?有脚踩在实地上的安定感觉。
鲤儿,她哪怕付出一切也要?保护的鲤儿。
“鲤儿?鲤儿……”她不自觉喊出了声,挣扎着慢慢坐了起来。
莲娘听到响动,忙抱着鲤儿过去,把鲤儿放到榻上湛君眼前。
“夫人,小郎君睡着呢,方才也没有被吵醒。”
鲤儿趴在褥子上,两只手都攥成小拳头,一只稍稍举着,一只搁在流口?水的嘴边。他三个月了,还是小小一团。
湛君心?里柔软得很,伸出一只手指搁在鲤儿软绵绵的手背上,不自觉微笑起来。
张嫽正转进来,见着这么一副景,恐扰了这安谧,脚步停下,只扶着门远远地看。
鲤儿忽然哭起来,莲娘察看了一番,说他是又饿了,于是抱了他到屏风后头坐下,解了衣襟喂他。
张嫽见状走了过去,在湛君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同她一道隔着屏风看那后面的鲤儿,笑道:“小孩子多叫人喜欢,是不是?”
湛君只呆呆的不回答,她一直这样,张嫽也不在意,接着道:“鲤儿有你这个姑姑,真是好福分,你给他生个弟弟或妹妹,他两个一块儿长大,能有个伴,不然孤伶伶一个,也太寂寥,小孩子得热闹才好。”
“我是真羡慕你。”
正说着话,渔歌领了医工进来,两人前后行了礼。
张嫽站起来,让出了地方,对湛君道:“方才那样,许是近来病了,叫医工给你瞧瞧,要?是真有什么,好对症吃药,就当是为了鲤儿,他可离不得你。”
她说到鲤儿,湛君果然乖乖听话,向前伸出了手臂。
医工耳顺之年,鹤发童颜,蓄一把美髯,飘飘然有仙貌。
不过片刻,医工收回手指巾帕,退开一步,从容道:“恭贺夫人,此滑脉,尚不足两月。”
方艾恰行至门前,听得这一句,人未到而声先闻,“果真?”
医工回身行礼,“果真。”
张嫽站起来,笑着朝方艾行礼,“贺母亲大喜!”
方艾原地停住,喜笑盈腮,采飞扬。
张嫽又要?贺湛君,回头看,却?见她面色苍白,双瞳收缩有震动意,实非喜色。
第7章
帐中正议事?。
卫士掀帘, 禀道:“使君,夫人遣使诣营,此刻帐外听候。”
事?议得不大顺利, 两帮人各执己见,互不相?让。元佑这老子管不住儿子, 正头?疼,闻此大喜, “叫他进来!”
元衍则皱眉,从坐席上站了起来。
“见过主公并诸位将军。”来人跪地行礼,笑着捧出一物?,“奉夫人命, 此物?承与主公。”
帐兵接过, 送至元佑手中。
只是一封书信,且来人脸上并?无焦急色, 想来无甚紧急事?, 元佑便想着待四下无人之时再拆阅, 因而只是放下, 温声对来人道了一句辛苦, 吩咐帐兵带其下去?休整。
来人抢道:“主公, 来时夫人嘱咐,请主公立时过目。”
元佑有些?诧异, 一参军道:“想必夫人有急切事?。”旁人亦赞同, 纷纷出言相?劝。
元佑捋须笑叹, 抽笺展读,目光游移之间, 面色已颇为异,转脸觑了下首的元衍一眼, 将笺纸递到?了他跟前。
元衍眉头?紧锁,沉默接过。
元佑是个?好父亲,儿子不给他面子,他却害怕儿子在众人面前丢脸,因而笑着站起来,对帐中其余诸人道:“今日暂且议到?这里,各位且同我一道前去?巡营,如何?”
众人自是答应,跟在元佑身后,笑着出了帐。
杜擎没有走。
元衍仍在读信,一张笺,数十字而已,读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杜擎见他一时喜眉笑眼,一时又忧心忡忡,短瞬间连番变化,心下十分好,遂犯了老毛病。
几行看罢,杜擎不由得咋舌,“元二你果然好本事?,我简直拜服!公主先前那般,我还以为你两个?完了,想不到?哇!”又感慨,“我尚未娶亲,已然慢了你一步,如今竟是要慢你两步!”
“她不是什么?公主。”元衍不悦道,“而且我也没想要快你两步。”
杜擎不解,“什么?意思?”
元衍不答,只说:“我得回去?。”
杜擎笑起来,“我如今是明白了,公、哦不,那位——”他眨眨眼,有些?幸灾乐祸,“——果然是你命里的劫数,不然怎么?你每回将要大有作为之时都要给你些?意外之喜?”
元衍冷冷瞥他一眼,杜擎不当回事?,仍是笑。
元衍挑起一边唇角,道:“是我命里的贤助也未必。”
他这笑颇有些?深长意味,杜擎到?底了解他,不多时也就?明白了他意思,讶道:“你难道还真想……”他忍不住微笑,但还是劝道:“都要做父亲的人了,你还是给妻儿积些?阴骘吧!否则孩子生下来讨债,同你一个?德行,你就?能体会郡公的苦了,方才那么?多人在,你好歹也给他留些?面子,讲话那么?大声,我都替你汗颜。”
“她们的福分尊荣只系于我一身,不必费心积什么?阴骘,至于父亲……”他皱眉,“父亲优柔寡断,简直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