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敢让容姑瞧见,也不敢弄花了妆容,怕戚延回宫来完成洞房时见着她弄花了妆,会嫌她哭得晦气。
她就仰起脖子,扶好沉甸甸的皇后凤冠,让眼泪藏回去。
她朝容姑温声微笑:“姑姑今日也陪我累一天了,让白蔻送你回府去吧。”
容姑抹掉眼泪温声回她:“好,小姐要珍重。”
“替我为爹爹上柱香,还有,见着我娘……姑姑就说母后待我极好,去寻到皇上了,皇上已经回宫来了。一切,都很顺利。”
颤着手揪着袖摆,温夏抿起唇角温和地嘱咐这些。
太后确实很快就将跑到皇陵去喝酒的戚延寻回来了。
那已是后半夜里,子时过半,快跨进新的一日,快跨过他们大婚的时辰。
宫人手忙脚乱地为她补妆,许嬷在旁嘱咐她:“今日娘娘受委屈了,好在太后总算押回了皇上。”
“娘娘别难过,儿时皇上待您多亲厚,您也别怵他。太后说小时候皇上去求先帝与太后册立您为太子妃时,先帝问他为什么,您猜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啊‘孤就是喜欢夏夏,孤看她第一眼就想揪到自个儿身后护着’。娘娘如今出落得越发耀眼,皇上是成年男子了,之前是负气故意不见您,只要让他见着娘娘,奴婢保证他一定会放下从前恩怨。”
“没有哪个男儿不会喜欢姝色惊鸿的女儿,这天下间,权力越重者,越甚。”
他们都说,她外貌品性出众,只要让戚延见到她,一切都不会再有问题。
虽然她并不怎么相信,一个人还真能仅凭脸就让对方放下这么多年的厌恶?
温夏忐忑地坐在婚床上,盖头蒙着脸,入目只有一片暗色的红。
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了宫人全都齐声请安,还有双膝跪地时轻微的摩擦声。
停在殿门外的脚步声很沉。
而后静悄悄的,许久都不曾有迈入殿中的动静。
蒙着盖头,她看不见,却能想象那立在门外的身影。
应该是挺拔的,修长的,带着强大威压与冷漠的。
她曾远远见过戚延几回,那宽肩挺立,身形健硕如修竹,却隔老远都能感受到一股雪虐风饕的寒。
许嬷笑着让戚延来挑她的盖头,与她饮合卺酒。
温夏仍感知着四周悄无声响。
她手指不安地揪着喜服。
她终于听到了戚延的声音。
冷若冰霜,甚至有齿关重咬的恼羞。
他说:“想要朕揭盖头,饮合卺,圆洞房?”
“当朕在做梦呢,还是她在做梦。”
明明戚延只是站在门外。
却像是带了一柄剑,那剑刃直接刺在温夏心口。
又疼又冷,双眼酸楚得涌起热流,胀疼得难受。
他声沉淡漠:“皇后听旨。”
温夏起身,久坐令双腿僵硬,盖头下看不见视线,跪地时险些被长长的裙摆绊倒。
戚延说:“没有朕令,皇后不得踏足乾章宫与清晏殿。以后见着朕,有多远滚多远。”
满殿宫人瞬间噤声。
夜倏然凉如寒冬。
温夏低伏额头,双肩抑制不住地颤抖。
那一刹的呼吸急促,忘记一切反应。像九岁回到边关那一年,落水坠溺时的窒息,差一点就要喘不上那口气。
螓首低垂,她跪叩应是,眼泪无声滴入大红的鸳鸯缠枝地毯中。
从此温夏再也不喜欢朱色了。
世间一切琳琅朱色,都在那夜起格外刺目。
第章
想得出,直到手指被烫出痛觉,温夏才条件反射地缩回手,没再去捂那宫灯。
也不再去触碰那些毫无尊严的过往。
双眼缠着纱布,经过一夜也仍还胀疼。
“什么时辰了?”
“都快卯时了。”守着主子到这深夜,白蔻有些打哈欠,又忧心地回道:“娘娘,您多少睡两个时辰吧。”
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