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样子让明匪玉心烦气乱,又不能把人强行拖出来骂一顿,只能拂袖而去。
然而没走几步,又停下了。
“我这几天晚上都不会回来。”
说完,头也没回进了林子,这次是真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一会,谢知归回味起他说的话。
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让自己不要等吗?
谢知归又看了明匪玉离开的地方一眼。
能不等他当然不想等,但是明匪玉去做什么了却让他很在意。
如果明匪玉是回了寨子,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偷偷跟在他身后逃出这里?
但要先弄清楚明匪玉做什么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没见到明匪玉的影子。
倒不是明匪玉没回来,而是他每次都踏着天要翻鱼肚白的时候出现,那个时候谢知归还在睡,明匪玉来去的跟鬼一样没脚步声,很难察觉,自然和他错过了。
谢知归也是醒来后,通过时不时在桌子上出现一堆小果子或者一碗热乎的汤得知他来过。
他来到桌子边,摸着汤碗,还热的烫手,明匪玉肯定才刚走没多久,摸清了他来的时间,方便提前守着。
既然他还会定时回来,给他留下东西,柴火会及时添置,后面小兔子的笼子他也会清理好,就说明他并没有厌恶自己。
最起码,没有厌恶这张脸。
谢知归喝完汤,来到镜子前,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许久,摸上这张皮囊,从眉头到眼尾,从鼻尖到唇瓣,指尖在唇角停下,他这才发现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
离镜子近了点看,是很多道斑驳的红痕,伤口不深,也不是很疼,不像是被磕的碰的,倒像是,被某人用牙咬的,咬出了花开的烂熟时候的样子。
这里除了他,不就只有一个偷偷摸摸的“狗”了吗?
谢知归眼眸瞬间冷了下来,看来这些天的担心都是他一厢情愿。
他在心中嘲道:那只“狗”咬的可真是小心,在他唇上留了痕迹,又不会过分到让他察觉,因为他很少照镜子,如果不是像今天这样突然心血来潮,压根不会发现嘴角的伤。
可他又想,明匪玉就这么喜欢这张脸吗?
喜欢到,即使刚和他吵完架,闹得不欢而散,还是要偷摸回来看他,担心他一个人会过的不好,甚至忍不住偷吻,咬他。
像个小心翼翼的偷香贼一样。
呵。
倒还真是轻贱自己啊。
谢知归勾起一抹冷笑,越发好明匪玉那个情人是个怎样的厉害角色,怕不是狐狸成精了,把明匪玉魂全勾没了,心里眼里都被所谓情爱塞满了。
但很快,谢知归转念一想,其实他们两个在执着这件事上半斤对八两。
他在镜子上呼出一口气,镜子上蒙上一层白雾,谢知归冰凉指尖在雾上慢哉哉描摹出这张脸的轮廓。
他自嘲地想:明匪玉狠不下心毁了这张让他又爱又恨的容貌,只能作践自己,我又好的到哪里去?不过是狠不下心去死,想要苟延残喘地活下去,才利用色相,与一只喜怒无常的怪物虚与委蛇。
他们,彼此彼此罢了。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声极凉薄的冷笑,不仅笑明匪玉,也笑自己。
自己唯一胜过明匪玉,应该就是他够拎得清了,心里只有自己,所做的一切目地明确,自私又从容地利用明匪玉的心软。
反正明匪玉出不了雾山,到时候他一走,永远不回来,明匪玉又能奈他何?
谢知归心里头的气和怨经过这么一想,倒通顺多了,既然明匪玉不仁,自己又何必有义。
替身就要有替身的自觉,要趁这张脸还有作用之前,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有一个词,他觉得很适合形容这脸,就叫,物尽其用。
橘黄余晖越过窗柩,撒进了屋内,作画结束了,镜子上的人脸被谢知归描的歪歪扭扭,但谢知归全然不在意。
看来他以后没必要那么小心翼翼对待明匪玉了,也许大胆放肆一点更合明匪玉的心。
不过一张皮相而已,丑与美,全在于对他来说有没有价值。
他心无波澜地看向窗外,最后一点暮光从他平静淡漠的眉眼上慢慢褪去,随着翻涌的暮云,隐入远山之下。
今天好像天黑的格外早。
谢知归早早收拾完就睡了,没睡多久又醒了,天还是黑的,他就在被窝里呆着没起来,等明匪玉回来。
过了一会,听到身后门被打开的声音,他立刻闭上眼睛,放缓呼吸,假装熟睡。
等明匪玉来到床边给他盖上被子的时候,他缓缓撑开眼皮,梦呓般哼了声,佯装被他弄醒了,揉着眼睛起身。
声音是刚睡醒时那种含糊不清的嘟囔声:“天亮了吗?你怎么回来了?”
明匪玉似是狐疑地打量着他,盯着他揉出来的睡眼看了又看。
谢知归表面淡定,心却紧张的揪成一团。
不会被看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