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哟哟!”张翠凤眼角的褶子翘了起来,“嘉嘉乖伤哒!乖伤哒:非常漂亮,好看极了。(湘西北地区方言)”
刚刚提起要喝酒的向敬东瞄了向峻宇一眼,心虚地附和,“那是那是,嘉嘉本来就长得乖。”
向峻宇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爸,轻轻碰了碰方嘉嘉的胳膊。
方嘉嘉意会,“东伯伯,你晚上想和我爸一起喝两杯什么呀?”
方建兵赶紧转身继续收拾货架上的货品。王秀荷幸灾乐祸地笑,“他们两个一起还能喝什么?”
向敬东若无其事地走到冷藏柜前,视线迅速在那些饮料瓶上扫了一遍,忽然眸光一亮,拿出一罐百事可乐,“喝这个!我和你爸爸准备喝这个!”
“哈哈哈哈哈哈——”
张翠凤和王秀荷哈哈大笑,向峻宇和方嘉嘉也被他蹩脚的演技逗笑。方建兵瞥了向敬东一眼,觉得这老哥还挺会随机应变。
准备去领证的两个人在几位长辈的目送下坐进了车里,车子启动,往县城的民政局开。
方嘉嘉在手机上浏览最近刚上映的几部电影的简介,摇头晃脑地哼起了最近刚学的民歌。
“马桑树儿搭灯台哟,写封的书信与耶姐带哟。郎去当兵,姐耶在家哟,我三五两年,不得来哟,你个儿移花别耶处栽哟……”
向峻宇发现她唱的没一句在调上。
方嘉嘉嘀嘀咕咕地对他转述从爱红婶那里学来的歌曲诠释,“这歌里的兵哥哥人还挺好的,他去当兵打仗了,觉得自己生死难料,生怕误了妻子的青春,还写信劝她改嫁。”
他五味杂陈地点了点头,打开蓝牙,“我放个喜庆点的歌。”
车载音箱里忽然蹦出了那首方嘉嘉熟悉的日语歌的旋律,迅速地被他按了暂停,她惊讶地盯着他。
向峻宇望着前方的路,“你过年那几天老听这首歌。”
方嘉嘉注视着车窗外的绵绵细雨,平静地说,“这首歌会让我想起我初中那会儿,那时候虽然年纪小却总觉得活够了。但是初三的时候,因为——”她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人真的很,他其实什么都没做,却可以让雨停。”
顿悟,带着令人揪心的真相向他袭来。向峻宇内心那些因为叶朗而时常反复冒出的酸涩妒忌忽然全都消失了,他的脑子里在迅速回想那时候的自己,“我那时候——”
“你那时候天天因为考什么大学报什么专业和东伯伯吵架。”方嘉嘉歪头看他,“如果东伯伯一开始就同意你考军校,你也就不用大二再去部队当兵吧?”
向峻宇苦笑,“嗯。”
“你怨过他吗?”
他一声叹息,“怨过。”
他们眼里忽然都蒙上了一层不想让对方察觉的雨雾。
他在心疼她曾经溺于漫长的灰暗,她在替他未能抵达梦想而感到遗憾。
车子安静地前行了一会儿,方嘉嘉低头划拉着手机,想找个可以让车里的氛围重新变得活跃的话题。
“他们说《封》很好看,我之前还以为又是个大烂片。”
方嘉嘉点开一张网图,“费翔六十多岁了还能保持这身材,不愧是我妈的偶像,他好像因为演了商纣王又火了。”
向峻宇想到了她前几天说的话,每个人有自己的人生节奏。有人从巅峰到沉寂,有人从低谷再崛起,也有人一直在努力地超越自己。
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再出发?年龄,好像真的没那么重要。
方嘉嘉翻看着那些网络图片,“哇——这几个年轻的男演员一个个身材都不错啊,我们领完证去看《封》吧,我要去亲眼鉴定一下这些到底是不是 p 图。”
向峻宇内心是抗拒的,无奈地笑,“好。”
他们有说有笑地走进民政局,复印证件,领取并填写《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等待排队叫号,领取结婚证书。
拿到盖上钢印的结婚证时,向峻宇故作镇定地朝她笑了笑。两个人手牵手走出民政局,外面的雨小了些,但还没有停。
坐进车里,他在准备系安全带的时候忽然如释重负地轻呼一口气,心里百转千回。
往后的每一年,每一年的这一天,他应该不会再情绪低落。这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是令他满怀感激和欣喜的日子。
方嘉嘉领完结婚证的状态这会儿和领完驾驶证并没有什么两样,她没事人似地盯着手机界面选电影的场次,“我们是先吃饭再去看电影,还是看完电影再吃饭啊?”
她见他没吭声,转头继续问,“我问你是想先——”
见他眼角含泪,她愣了一下,脑子里的念头像拍打在车窗上的雨滴,跳来跳去。
她不想气氛再次凝重,故意玩笑道,“你什么意思啊?向峻宇,你别太离谱了,刚领完证就后悔了?”
他难为情地微笑,注视着她,“不是,是开心。”
她被他的情绪传染了,有点鼻酸地放下手机,“那你抱抱我。”
他们紧紧地拥抱,温柔而坚定地融入彼此的生命,从爱人的怀里获得令身心安定的力量。时常在心头徘徊的遗憾此时已经被巨大的欢喜驱走,世界也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他吻了吻她的脸颊,“你饿不饿?”
“我不饿。”
“那我们先去看电影?”
“好。”
工作日的上午,电影院里没什么人,他们用两张票直接包了场。
电影画面里,那群质子正裸着上半身跳着战舞。方嘉嘉看得眉开眼笑,侧了侧身子,低声对身边的人说,“他们的胸肌和腹肌不是 p 的也不是画的,是真的。”
“嗯。”向峻宇握着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你怎么这么喜欢看男人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