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建兵如被雷击,一张黑脸变得更黑了,愣愣地望着他老婆。她现在看起来是真的想在女儿面前当好妈妈了,居然直接把他扔进油锅里炸。
“爸爸,问我什么?”方嘉嘉索性坐在收银台后的旋转高脚凳上转了一圈,茫然地看向他们。
“我问你——”方建兵不知所措地干咳了一声,“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我赶工,以前同事下周要来,我想多画一点,让他们看看我刷墙的成果。”
“哦——”方建兵忐忑地瞥了王秀荷一眼,对女儿说,“你快去早点睡。”
这下轮到王秀荷黑脸了,她伸手在方建兵后背狠掐了一把。方建兵不动如山地干杵在那里,不动唤也不吭声。
他们太反常了。方嘉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们,“那我去那边睡了啊。”
见女儿出了门,王秀荷又抡起拳在方建兵背上捶了一下,“你问一问会死啊?”
好不容易和女儿的关系有所缓和的方建兵,摇了摇头,“我不问。”
“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了依靠,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方建兵讷讷地说,“你怎么不问?”
“方建兵!我看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硬气了,你再跟我顶一句!”
“我没顶。”
“是不是仗着有嘉嘉给你撑腰了?你简直是狗胆包天!你今天就给我睡狗窝里,我看到你就一肚子火。”
“抽不抽烟要么紧?她是大人了,不要管她管得太紧。”
“怎么不要紧?”王秀荷指了指那包烟上的提示语,“吸烟有害健康!你看不见?等你姑娘把肺熏烂了才要紧是吧?”
方嘉嘉耳朵紧贴在门上,听明白了,他们这是发现了自己大衣口袋里的那包烟。
听见妈妈的脚步声往门口来了,她一溜烟似地跑了。
洗完澡,方嘉嘉走进卧室,想到他们刚刚的对话,把窗帘拨开一道缝,往状元小卖铺的方向看。
她爸爸真的蹲在减减的狗窝边,手上那一闪一闪的小红点,看来是在抽烟。
方建兵手里的烟灭了一根,又点了一根。方嘉嘉犹豫了一会儿,换了身衣服。
“爸爸,怎么还不睡?”
方建兵看了女儿一眼,把未灭的烟在沙土里按熄,总不能直接说王秀荷把卧室门给反锁了。
“我抽根烟就睡。”
方嘉嘉蹲在他身边,心不在焉地说:“爸爸,给我来一根。”
似乎是被还没吐尽的烟雾呛到了喉咙,方建兵一阵猛咳。然后又假装并不在意地摸出自己的烟,给女儿递了一根烟,又递出打火机。
方建兵目瞪口呆地望着女儿,见她十分熟练地把烟放进嘴里,擦燃打火机,伸手捂着火苗,稍稍歪头吸了一口,点燃了烟。又把烟夹回指间,轻轻呼出一缕烟雾。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方建兵判断她至少得有个三五年的烟龄。
谁懂啊?自己养大的乖乖女当着他的面抽起了烟,他心里总归是不太对味的,还要强装镇定。反复在心里说服自己:吸烟不是什么大事。
“我不习惯用打火机,我都是用火柴。”
方建兵接了女儿递回的打火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嘉嘉看了看手里的烟,“爸爸,你抽点好烟吧,这个烟好呛人。”
“烟没有好的,都伤身体。”
方建兵开始语气硬梆梆地旁敲侧击,觉得自己总算聪明了一回。
方嘉嘉嘴角溢出若有似无的笑,发现她爸真的很容易中计。
“你知道伤身体,为什么不戒烟?”
当爸爸的左思右想,想了个自以为非常智慧的法子,“你戒,我就戒。”
“好啊,这是我抽的最后一根烟。以后我们互相监督,都不准抽了。”
“要得。”
望着浸入夜色的淡淡烟雾,方嘉嘉决定完成拿着烟说话的最后一次放肆。
“爸爸,你以后再抽烟的话,我就是你爸爸。”
“这像什么话!”方建兵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凶冷了,瞄了她一眼,把嘴里的话软了软,“好嘛,不抽就不抽嘛。”
方嘉嘉盯着手里的烟,抿嘴偷笑。早知道劝她爸戒烟这么容易,早用这法子了。
方建兵没想到这事解决得这么容易,脸上露出秘的微笑。
轻而易举地就劝女儿戒了烟,他觉得自己立了大功一件,虽然同时牺牲了自己以后的抽烟权。
不能抽烟了他倒不觉得可惜,他觉得可惜的是,王秀荷没看见自己的这番作为。
气消了的王秀荷本想喊方建兵回房睡觉,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女儿找她爸爸要烟。
她贴着墙沿听了个明明白白,蹑手蹑脚地退回了状元小卖铺。
翌日正午。余桂娥一行五人齐齐进了向善坪村的广播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