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你在北京一个月挣多少啊?怎么想到要回村里?回村里能有北京挣得多吗?”
“听说这个墙绘村里只要给你出个材料费,我就想问问,材料费的价钱是不是随你开?你的材料费不会比别人的人工费都贵吧?”
“你在外面做这么一个方案要价一般是多少?这次是免费,下次又怎么收费?”
“你以后给村里做事,应该也不会收钱的吧?”
向峻宇的目光在那几个提问的村民代表脸上冷冷地扫了一遍。
“她今天是来提案的,不是让你们提审的。”
钟正和瞄了一眼正颜厉色的向书记,用保温杯磕了磕桌子,“你们提的问题跟这个方案有什么关系?方案挑不出毛病你们就在这儿扯些有的没的!”
宋青岚不满地看了看那几个抱团的村民代表,走到方嘉嘉身边,“方老师,等下要投票表决,你需要回避一下。”
方嘉嘉轻轻点了点头,放下翻页笔走出了多功能会议室,走到楼梯口才抹了抹眼角的泪。
那些平日里看起来和和气气的长辈,谈及钱时那带刺的眼和尖酸的语气,让她觉得很陌生,很窒息。
“投票之前我说几句。”向峻宇嘴角挂着冷笑,“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谈钱,我就跟你们谈谈钱。”
“青岚之前找了几个墙绘工作室,他们做这么一个方案,报价是五万到十五万不等。方嘉嘉说她愿意免费做,我觉得可以给村里省下这笔钱,所以没有再对外招标。这个我之前就说过了。”
他拿起手里的笔记本,指了指上面的“善”字形 logo。
“她春节期间还给村里免费做了一套视觉系统,你们现在看到的村里和村部更新的导视标牌还有各种标识设计,甚至是村口那个新立的精堡垒,都是她设计的。同样的一套设计,云溪农庄的周老板给她转了十五万。我转给她的设计费,她一分钱没收。”
向峻宇把笔记本拍在桌上,“外面的美术老师上一节培训课收费标准是每个学生一百块到几百块,妇女儿童之家的向善画坊,一周四节课,她每周末免费给村里 2 个孩子教画画,也一分钱没收。”
说到这儿他情绪难平地停顿了一会儿,“守勤叔,你在朋友圈开开心心发你孙子画的画,想没想过那是方嘉嘉牺牲了自己可以赚钱的时间来免费教他的?”
向守勤尴尬地咳了咳,其他几个向方嘉嘉提问发难的人也眼躲闪地低下了头。
向峻宇直接把方嘉嘉个人设计工作室的那张价目表投屏。
“你们好好看看,她的收费标准。向宁的茶社每个月有兼职工资打给她,大家也都知道 7 那几个创业的年轻人,他们的广告设计现在也都是她的个人工作室在做。”
向峻宇顿了顿,郁闷地呼出一口气,“你们觉得她有必要盯着我们村部账上的这点苍蝇肉吗?”
“她尽心尽力地为村里免费做了这么多事,在你们这里得不到半句好话,还要被你们恶意揣测。”
向书记语气里窜出难以压抑的怒气,“凭什么?”
会议室里,一阵长久的沉默。
退休教师林子寿双手拄着拐杖安静地听了半天,“嘉嘉这样的年轻人,愿意回老家作贡献,应该是村里的宝贝。你们这些做长辈的,不要什么都往钱上扯。有些东西,比钱重要。”
宋青岚感慨地说:“如果你们对方老师这么优秀的人都不愿意释放善意,我不知道我们坐在这里讨论善文化的意义是什么。”
“你们天天讲村里没得几个年轻人,除了老家伙就是小家伙。”赵春兰气愤地拍了下桌子,“好不容易有年轻人愿意回来,你们恨不得拿唾沫星子把她淹死!你们这么搞,哪个年轻人还愿意回来?”
整个投票表决的流程,进行得异常安静。
听到楼梯上传来轻轻重重的脚步声,坐在一楼农家书屋的方嘉嘉抬眼看向窗外,那些村民代表一个个走出了村部大院。
宋青岚走进农家书屋,“方老师,你的方案全票通过啦。”
“真的?”方嘉嘉还以为那几个提问的村民代表会投反对票,对这个结果感到很意外。
“真的!”
方嘉嘉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赵春兰笑呵呵地走到方嘉嘉身边,“嘉嘉,村里要组个女子篮球队,你有兴趣没得?”
“好啊。”方嘉嘉笑了笑,“广场舞我跳不来,打篮球我想试试。”
赵春兰惊喜地望着她,“这就对了嘛,年轻人一定要多运动!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我不是本地户口,可以加入篮球队吗?”宋青岚跃跃欲试。
“当然可以!”赵春兰开心地拍了下大腿,“我看那个比赛文件上写的,除了?岁以上的本地村民,外地户口的村干部也可以代表村里参赛。”
这一下就凑出了三个人,赵春兰兴奋地拉了个群,开始约定训练时间,和她们讨论队员招募的事。
林子寿走到书屋门口对着方嘉嘉挥了挥手,“嘉嘉,我后天的善文化讲堂也在上面那个会议室,正好要说到《了凡四训》的积善之方,你来不来?”
“来。”方嘉嘉恭敬地站起来,“林老师,我一定来。”
向峻宇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望着一起往外走的方嘉嘉和林子寿。
春日的阳光洒在一老一少的肩头,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出村部大院,向峻宇确信这片土地上那个“善”的磁场依然还在。
繁星之下,向峻宇的车停在山腰上的一个风洞边。
他和方嘉嘉坐在车厢边沿,道旁的树木迎风摇摆,仿佛在偷听两个热恋中的人聊天。
清凉的夜风里,时间似乎流逝得非常缓慢。
眼前的山谷,身后的山林,静谧的空气带着明澈的气息,在黑夜里蔓延。
方嘉嘉给卡卡回复完消息,悠哉悠哉地晃了晃腿,侧头时感受到一阵拂面的风。
向峻宇抱着已经安心睡着的减减,注视着令他心旌摇荡的人,自她回来以后,他眼里的向善坪也跟着变得更美好了。
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亮起,她提醒他,“有人发消息给你。”
他看了一眼怀里的小狗,“你帮我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