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翌日,榻边依然是空荡荡。
楚引歌知道这些都是梦境,他的笑意晏晏,他的眉梢缱绻,都是虚幻,是酒意织就的风花雪月,但又有何妨?
庄生梦蝶,谁知当下繁华是不是泡影。
她只是想他了,想他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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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三,苏府大少爷生辰,府门口车马骈阗,送礼祝贺,好不热闹。
楚引歌只是个小铺掌柜,马车停在最末。
她本就不爱喧欢,这一看人潮如市,更是额角抽疼,便想着将贺礼送给门口迎宾的苏觅之后就走。
谁曾想她才刚下马车,苏觅就看到了,一袭绯衫,笑意灼灼地疾步而来。
周遭的宾客眼在他俩身上跳荡,暗昧狡黠,而这时的苏觅又邀她进府,说是有话相说,她不想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不了台,就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依然是修竹苑,青枝葱茏。
不过这里离厅堂远了,倒是将雀喧鸠聚的繁杂消散了许多,清净朗然。
“苏公子。”
楚引歌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他,笑言:“这是我作的拙画,还望莫嫌弃。”
苏觅接过,更觉沉甸。
他抚着锦盒上的金丝银线,上綉青碧松柏,苍翠欲滴,十分逼真,柏叶似也能迎风翻飞。
他心下颤动。
又听楚引歌问道:“今日门庭若市,宾客云集,苏公子还有得忙,有何事不能等到日后说?”
“可我不想再听你叫我苏公子了。”
楚引歌一愣:“为何?”
“因为我想娶你,玉堂,”苏觅不想再等,他垂眸望向她,“此生固短,无你何欢,你可愿意嫁入苏府,与我双栖共赴此生?”
静风朗日,流云阒静。
楚引歌突觉脑中空白,她以为他又要同她说邺城的近况,倒没想到他竟要说此事。
可误打误撞走到修竹苑拱门后的白川舟却听得冷意四起,眸色幽寒。
他提早来了。
今日早间刚进城就收到了苏府邀函,说是家中私宴,毕竟是扈州第一商富,他还想与苏老爷洽谈田地租税一事,就应邀了。
不曾想刚从苏老爷书房走出,随意逛逛,就听到了魂牵梦萦之声,他的脚步一顿。
抬眸,他的眉轻挑。
竹荫之下,他的小夫人手捧一宝蓝锦盒,长发盘了个简单的发髻,用素簪轻绾,清清爽爽,不施粉黛,却杏脸桃腮,轻点绛唇,更显娇艳。
一身水红轻纱,已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玲珑曼妙的身姿在风中摇曳,凹凸有致,妖冶生蛊。
他被定在原地,深深凝望着她,他的小夫人,长得更有风韵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听到她给苏家大少爷作了幅画。
他心下一沉,她可从未给他作过画!
书房挂着那副还是她考场作的。
他知道偷听私语是极不耻的,可他在她面前早已无处遁形,他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听着苏觅向她表明心迹。
他是恨不得将冲上前去,带她一走了之,可他纹丝不动,任由心如刀绞,他想听她怎么说。
竹叶簌簌。
“可是苏觅,我有夫君了啊。”
楚引歌的声色娇软,在扈州呆久了,变得更加细细柔柔的,从他的心尖如羽毛轻扫,眸色的冷冰瞬间支离破碎,化成一汪泉水。
“什……什么?”苏觅难以置信,“可是我从未见到你……”
楚引歌从怀中拿出半块玉璜,笑道:“这是我们的信物,他手上也有半块。”
“还有这个,是他给我作的画像。”
楚引歌展开的正是白川舟画的那张上药落泪图,他倒没想到她时刻揣在怀里,嘴角不受控地扬起。
苏觅细瞧,眸色闪动,如果说她用玉璜这等死物还可以眶他,那眼前的画作却是怎么也骗不了,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白玉堂。
是在心爱之人面前的白玉堂。
眼角垂泪,宛若半颓的杏花,似在求哄,柔柔的,软软的,人见犹怜。
可从苏觅认识她以来,“脆弱”这个词就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她独立坚定,与人疏淡寞离,从不过分亲近。
他从来不知,她原来也会有这么小女儿情态的时候。
“白掌柜的夫君可是……”苏觅的喉中苦涩,“宋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