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元烨的情终于出现细微的裂痕,浓如墨色的眸子扫向远处的皇帝。
元烨勾唇笑道:“父皇竟连儿臣都?瞒着。”
须臾,他?转而道:“不过父皇终究是儿臣的父皇,我又怎会?如二哥一般狼心狗肺?”
说?着,他?从身后随从手中?接过一柄长弓,银色寒锋搭上弓,扬臂张开弓弦,随着他?一声“父皇,儿臣这便救你”,箭矢如流光般飞速射出。
对面二皇子看着眼前朝他?射来的长箭,只犹豫一秒,便扯过身前皇帝的肩膀将自己牢牢遮挡在后。
箭矢穿透血肉,发出“噗呲”的声响。
随即,官家满脸不可置信地吐出一口鲜血,他?垂眸看着射进?胸口的箭矢,这一刻竟不知该怨毒地看向自己哪个儿子。
官家轰然倒地,就在二皇子怔然的瞬间,远处的元烨又飞速射出一箭。
箭中?。
元烨复又重复道最初进?入御书房时?说?过的那句话,“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说?完,身后的侍卫一拥而上,将仰面几乎瘫死在地、仅仅吊着最后一口气的二皇子拖到一旁。
元烨穿过众人走到官家面前,满目哀痛的将他?扶起来,任由他?靠在自己怀中?。
明黄色龙袍里渗出的鲜血不多时?就染透了元烨的衣襟。
元烨扶着人,压低声音,用仅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父皇,二哥还是心软了些,若他?愿意以贵妃娘娘与其腹中?皇子的性命相?逼,父皇又会?如何选择?”
闻言,怀中?奄奄一息的苍老帝王猛地一震。
半晌后,认命般垂眸道:“拿圣旨来。”
元烨挑眉看向远处的贴身侍卫,然而对方紧咬牙关,却是分毫未动。
他?心中?一慌,敏锐地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当他?看向远处的盛二时?,对方竟干脆冷笑着别?开眼。
元烨当即意识到古怪,还以为是魏兰舟从中?作梗,却见他?依旧被自己手下的侍卫死死按压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
而他?也没有任何挣扎之意,显然认识到成?王败寇,今日只要不是二皇子继位,不管换做是谁,他?都?是满盘皆输。
这片刻的诡异沉寂让元烨额头?霎时?便冒出一片虚汗。
而一旁奄奄一息的二皇子似是也察觉出眼前气氛的古怪,他?瞧着元烨的侍卫压根不听从他?的指挥,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元烨,你以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你焉知自己不是那只螳螂?”
说?完,他?满脸狞笑瘫倒在血泊中?。
随着他?话音落下,屋外信步走进?三个男子。
为首之身长身玉立,深眸微垂,清冷寡淡的眉眼间蕴藏一丝浅薄的戏弄嬉笑。
刹那间,元烨如遭雷劈。
两个明明早已身染疫病不治而亡的人,一个此刻应该囚于天?牢的人,此时?怎会?齐齐出现在他?眼前。
元烨遍寻记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他?分明记得?这两人已死,如今又是为何?
脑海中?的记忆疯狂翻涌,而他?越深入去想?,越觉得?智模糊,脑袋剧痛无比。
随着三人身后又现出一个人影,元烨像是忽地明白了什?么——只见那位应他?所求、为他?研制让人失忆秘药的法师竟也站在对面。
似惊雷劈下,元烨脑中?闪过一道迷茫的空白。
他?呢喃道:“你们没死,你们合伙篡改了我的记忆?”
那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他?们早已从自己口中?得?知了所有的计划?
这一刻,元烨忽地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般无所遁形,在大庭广众之下昭示着自己可笑又愚蠢的一切。
他?终于意识到,这一仗,他?败得?一塌涂地。
“你们要杀了我?”
宁珩淡淡摇头?,“二皇子,至于该如何处置你,官家总有定夺,我们身为人臣,岂会?做那等逾矩之事。”
元烨脸上露出荒唐与难以置信的色。
前世?他?与二皇子斗了个你死我活,最后却是由季子焉捡漏登上帝位。
如今宁珩却冠冕堂皇同他?表明立场,说?他?们只是人臣?
他?讽刺扯唇,虽然前世?他?被季子焉的人带下去,并?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但他?笃定若非季子焉谋逆,官家又怎会?放着自己的爱子不顾,把江山拱手让与他?人。
然而接下来宁珩说?的话却犹如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他?的脸上。
只见他?躬身行礼朝着被人扶坐在桌案对面残存一口气的官家道:“陛下,如今贵妃娘娘已经获救,此时?就在门外,可要传唤?”
官家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点了点头?。
贵妃被身边的宫女扶着走进?御书房,才一见到屋内的惨状,便捂着腹部恸哭出声。
她的目光在二皇子的尸身上凝视许久,一步步走向皇帝。
女子声音哀婉,沉沉唤了一声:“陛下。”
官家掩唇咳嗽一声,扫过掌心的血迹,疲乏道:“爱妃,最后一次,为朕研一次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