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些年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修为,但要想更上一层楼,做散修可不够,这才想尽法子拜入名门。”
元莲虽不常在外行走,但是一些常识还是知道的。
在界,基础的修道法决想要弄到手很容易,只要有点悟性,就算不经人指点,顺利炼精、凝气也不难,但是化期以上,是一道跨入另一道领域的门槛儿,除非天纵才,还是得要有人教导才行。
她本来用识就可以观察身边的女孩子,但是这时候却偏偏侧过头去看了她一眼。
她的目光清冷中带着一点好,让常松竹不知不觉便想说的更多。
“要选就选好的,大宗门里剑山要求特殊,一定是瞧不上我的,定天陵全派素的跟要出家似的,再就是禁魔窟……一言难尽,我可不想变疯子,想来想去也只有万仪宗最正常,宗门中既不产和尚也不产疯子……”
她说着发现元莲姿态从容的向前走,却始终不发一言,便有些脸红:“对不起,我、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确实不少,至少元莲没见过这么外向的人,不过她想的不是这个,而是……
元莲微微侧脸,迟疑道:“你……”
“怎么了怎么了?”常松竹见她搭理自己,很是惊喜。
“你知不知道,每个人在试仙路中所做的事,所说的话,都会被宗门的长老们全程观看呢?”
常松竹脸上的笑容一僵,马上回想起了自己刚才为了讨元莲高兴说的话。
出家……和尚……疯子……
然后她就被台阶一绊,整个人面孔朝下扑倒在了路上。
元莲往后退了两步并没有去扶,她微微抬高下巴,漠然道:“我说过,我不会帮忙的。”
常松竹挣扎着爬起来,脸上重新挂满了笑意:“不用帮忙,我爬的起来……再说了,我刚才也没说什么嘛,几句实话而已,宗门胸怀广博,怎么会跟我这种小人物计较……”
她是自我安慰,但是元莲思考了一下,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定天陵也就罢了,禁魔窟……以万仪宗上下和兰御的关系,也不会觉得你说的有什么问题。”
特别是言航,跟兰御的关系差到了一定程度,可惜人家现在今非昔比,言航也只能背地里说说他的坏话而已,听了常松竹的话,指不定还要偷乐。
常松竹只是界的小人物,连“兰御”是谁都不知道,她有心去问,但是看元莲已经向前继续走了,她只得将仅剩的力气用来登山。
走着走着,元莲就发现了眼前到了幻阵所笼罩的地方。
她既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提醒常松竹,而是径直走进了法阵中。
要说这种级别的阵法想要迷惑仙尊的识,那无疑是痴人说梦,元莲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一眼看破虚妄与真实。
她身为元莲的一生几乎毫无破绽,因此出现在她眼前的都是过往那些她记忆犹新却没有什么感触的回忆。
“你我从幼时相识,至今已逾百年……没有旁人,从没有旁人。”
“如今大局未定,你家中的罪证已全,为明正法典,贞娘,朕别无选择。”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若不信,我便以祖先的真名起誓……”
……
……
一段段低语从耳旁穿过,元莲统统都抛之脑后,最后一段路下来,竟要将她现在印象最深刻的情节中挑拣着重演了一边。
她站在山崖边上,看着不远处相拥而立的男女。
尚且处在炼精期的少女哭得一脸泪,她用力将头埋在同伴的肩膀上,声音都有些嘶哑:“你看见了没有……爹爹娘亲头发全都白了,他们、他们才刚过五十岁啊……”
那个时候的封云清情中透着三分青涩,他的眼圈也已经红了,但还是认真的哄着怀里的韵莲:“没关系,没关系,你要是舍不得,我们就常来他们……”
韵莲心里难受,他们都知道,这不是陪伴的问题——他们的父母,寿数都不剩几年了。
他们尚在人生最开端的地方,在修真界,炼精期只是一切的起点,可谁能想到,父母的死亡竟要比他们的成长来得更快。
丧父丧母,眼看着昔日熟悉的人苍老逝去,恐怕是每个修仙者命中注定的劫数。
一滴泪不易察觉的从封云清的眼角中悄悄滑落下来,他闭紧眼睛掩饰这一刻的脆弱,不禁将韵莲搂得更紧了一些:“小莲,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
韵莲抽泣着话都说不连贯:“呜……我们一起努力……别、别丢下我……”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相伴相携,一辈子在一起……”
听到这话,韵莲在封云清怀里嚎啕大哭,丝毫不顾形象。
那一年,他们还从没有向彼此吐露过男女之间的情义,甚至都还没有道侣的名分,但是相拥而泣的样子却足以让任何一个旁观者动容——就算不是情人,只是作为同伴,他们的感情也足够情深意切。
元莲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冷眼看着这一幕,近到与二人能感受到同一刻的山风,冰凉的风将她的衣袖吹得簌簌作响。
没有人能看出,她这一刻是怀抱着怎样的想法来旁观这自己曾经亲身经历的一幕。
她悲伤么,难过么?又是否能体会到身为“韵莲”的哪怕一丝丝情感呢?
或许连元莲自己也说不清楚。
与那段几乎完全无法令她理解的记忆不同,这样用另一双眼睛旁观这一幕,方才真正使她了解了这段感情令人遗憾的地方。
当初的情真意切是真,那么最后的移情别恋呢?
现在这个沉浸在父母将逝的悲伤中的少女,是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爱侣的逐渐移情、远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