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香草的主位上,侧躺着一个白发少年。他半阖着眸,漫不经心道:“不急。看他今晚的样子,必定是怒火未消,还要来五盟会寻仇的,不在乎这一时。”
“仇恨就得烧,”少年手中忽然多了一簇烧得火红的凤凰花,“烧吧,烧的越旺越好。”
秋呼延生怕路上遭人追杀,生出变数,轻功用到了极致。一行人回到秋宗之时,也不过才过去了一个时辰,恰是亥时。
前厅灯火通明,酒肉堆了满桌,已然吃过一轮。秋宗原先的上宾在先前的打斗中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只剩下了绿衣男子柳山和一名黑衣女子宋修注。
秋呼延心里高兴,说话声也大了许多。他仰头灌下满满一碗酒,看向仍有两个空位的长桌,想起来了什么,不满道:“小美人呢?”
他喝了许多,话语愈发放肆,朝着门外的随从嚷嚷着:“去,把我的美人上宾给我请过来。”
秋泽株对他父亲口中的美人上宾深恶痛绝,闷头喝酒。
秋其则一言不发,打量着陆展清。
陆展清滴酒未沾,也没动过筷。姿态闲散地靠着椅背,把玩着指尖上的黑子。丁酉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
柳山也在打量着今晚新来的上宾,看到他指间的黑子,就想起被慕长宁一息解决的毒蝎尹端。
他毛骨悚然地抖了抖呼吸,指着黑子,向陆展清问道:“你们、你们是同一个门派的吗?”
陆展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也用这个杀人。”柳山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朝旁边座位挪了挪。
“这个?”
修长的手指转了转黑子,一晚上都不怎么说话的人好似起了兴致,问道:“你确定?”
“错不了。”秋呼延的目光也放到黑子上,想起那截白皙柔软的手腕,热得要命,张口说道:“心狠手辣的小美人。”
星罗双煞是陆展清独创的杀招,旁人不可能学会,唯一人他亲手教的除外。
陆展清在心里过了过心狠手辣这四个字,露出点笑意。
是说在他面前的小绵羊三三么。
倒是新。
前去院子里喊人的随从回来了,抖抖索索道:“上宾说夜深,不来。”
身为宗主,喊不来一个外来人是极没有面子的事情,何况还是在一个被驱逐出去的宗族子弟面前。
秋呼延大怒,拿起酒壶就朝着随从砸过去,骂道:“你去告诉他,若他不来,阵法之事就此作罢!”
夜深,逼仄的院内都灭了烛火,只有一间屋子里亮着微弱的快要燃尽的烛光。
慕长宁在打坐调息,舒缓着紧张躁动的心。
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原本才平静些许的情绪又差点失控。随从在门外,被刚刚的酒壶砸的满头满脸都是血,带着哭腔重复着秋呼延的话。
慕长宁心烦气乱,不想为难旁人,冷着脸应下了。
临出门前,他打开装着露华香香囊的盒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盖了回去。
夜深人静,夏虫鸣叫。
慕长宁迈着步子,慢吞吞地朝着前厅走去。原本只需半柱香的时间,他硬是走了两柱香才到。
长桌上的食物都已冷却,没人再动筷。秋呼延又喝完一坛酒,等的窝火,一下站了起来,打算亲自去寻人,却用力过猛没站稳,晃了好几下,又坐了下去。
素白的衣袍从拐角处逐渐呈在众人眼前。
慕长宁才一迈进前厅,视线就牢牢地被一人吸引了。
那双干净清亮的眼睛里满是欣喜,倒映着烛火细碎的光晕,竟比满屋的银饰还要惹眼。
秋呼延见他这个样子,什么气都消了,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晦暗地笑了笑。
陆展清在见到人的瞬间就将指尖的黑子收了回去,腕间轻轻绕动,内力凝成了一朵花瓣莹白,内里泛红的杏花,朝着慕长宁飘来。
尽管慕长宁再努力掩饰,仍是藏不住心受过伤的羸弱苍白,愈发显得他罩在白衣下的身躯清瘦柔弱,惹人怜惜。
“好花配美人。”
“慕少主,幸会。”
慕长宁好似被这声音蛊惑,愣愣地站在原地,喉间急促地滚动了两下。
低着头,摊开手心,接住了这朵娇嫩的杏花。
杏花落在掌心的一瞬间融成点点流萤,柔和的内力沿经脉而去,平抚着他的心。
当再次与陆展清对视的时候,慕长宁轻而慢地念出了朝思暮想的几个字:“陆公子。”
两人说话的语气让秋呼延直觉不舒服。他板起脸对慕长宁道:“上宾之首的位置只有一个,今夜让你来,就是让你二人较量一番,择出胜负。”
秋呼延有信心,这匹桀骜带刺的野马,绝不会甘于示弱。
可慕长宁已然快步朝陆展清走了过去,宽大的白衣若有若无地触碰着身旁的人。
他坐在陆展清的下首,直接了当道:“打不过,我认输。”
秋呼延看慕长宁舍弃了特意留给他的位置,却坐到了外来人的左侧,以他为尊,愈发不快,沉声道:“如果我非要你二人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