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卫被陆展清的模样吓得魂不守舍,生怕成了陆展清的刀下鬼,拼劲了全力往外跑,一边嘶声吼道:“外头,外头来了好多度霜镇的人,都、都要找少阁主您问罪啊!”
高亢沙哑的语调将枯枝上的寒霜震碎。
陆展清刚赶到千法堂,就被门口一群大汉围得水泄不通。
“就是他!就是他!昨日就是他带着咱们的婆娘在客栈里住下的,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们住哪里,肯定与他逃不了干系!”
那些远道而来的大汉们穿着粗布短衣,面黄肌瘦,瘦骨嶙峋,却无一例外地群情激奋,面容扭曲。
“跟这种杀人凶手说什么废话,大伙上啊!”
“婆娘死了,我们这个家还怎么存活?若是有孩子,咱们这日子还能过下去,现在好,你把下蛋的母鸡都杀了,跟杀了我们有什么区别?”
陆展清眉间染霜,冷眼看着这些人的谩骂。
度霜镇虽说距离千巧阁不远,但就算轻功如影三一般好,来回一趟也要一日一夜,这些村民是怎么在不到半天的时间内,迅速赶到千巧阁?
陆展清朝堂内一瞥,林逸,辛怀璋,纪连阙皆是脸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心口处血气翻涌。他语气沉冷,抬手攥住了朝他挥来的拳头,一把甩开,道:“陆某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这件事情,的确匪夷所思,令人痛心,大家稍安勿躁,千巧阁定会给大家一个真相。”
大汉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打了个眼色,逐渐躁动。
刚刚挥拳的男人见堂上无人阻拦,陆展清孤身一人站在风口浪尖,胆子又大了点,朝地下狠狠吐了一唾沫,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嘁,什么贼喊捉贼的把戏!老子告诉你,我葛大牛不吃这一套。”
陆展清再次挡开他沾着汗臭与泥腥味的拳头,用了些力,让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被人扶着才站稳。
“原本我见各位伤心,本不欲多问,不想再在各位心上划刀。既然各位不信我,那陆某也只好多问问,各位是几时动身的?又是何时得知消息的?”
葛大牛没站稳,自觉丢了面子,脸色涨得通红,梗着脖子道:“几时动身又怎么样?是谁告诉我们又怎么样?怎么,你做了事情还怕被别人知道吗?”
陆展清直视着他眼里显而易见的慌乱与逞强,愈发淡漠,道:“度霜镇到此地,以你们的脚力,就算是一路快跑,也得要两天时间,各位是担心妻儿,早早过来探望吗?还是,早就得知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赶着第一时间来兴师问罪?”
那些村民被这一问,愣了一会儿,才恼怒道:“我们当然是担心……”
“是吗?”
陆展清冷笑一声,反问道:“若是真的担心,真的在意,怎么会放任她们独自来千巧阁?还是说,她们不过就是如你们所说,是个下蛋的母鸡,你们只在意她们腹中的孩子是否能出世,是否能卖个好价钱?”
以葛大牛为首的大汉们用脚跺地,恼羞成怒,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反正我们不管!人死了,要么偿命,要么赔钱!”
陆展清不再言语,直直地盯着他,久到那人心生惧意连连后退,才冷冷地抛下一句话。
“待我查明真相,自会给大家一个公道。”
男人们看着那双黑沉难辨的眼睛,周身像被溺在泥沼中,纷纷噤了声。
堂下的闹剧终于停止,陆展清多派了一倍的暗卫负责他们的安全,才转身朝朝堂内走去。
辛怀璋摩挲着扳指,不满道:“林阁主,我需要千巧阁的解释。”
林逸冷哼了一声:“巧了,我也想知道。”
纪连阙脸上笑嘻嘻的,手肘撑着桌案,道:“怎么连林阁主都不知道,这可这是真是不巧,我的影卫刚来告诉我。”
他看着陆展清,不温不火道:“少阁主,这事好像是你身边那位相貌出众,乖巧可人的影卫干的。”
他唯恐天下不乱,肆意地张望着:“我说这两天怎么没看见他呢。”
陆展清喉间狠狠滚了一下,生硬道:“影三昨夜确实去过那家客栈,但并未亲口承认杀人。各位放心,我会亲自审问,若是他手上真的沾染了这二十八人的无辜鲜血,我会从重定罪问刑。”
“不过,”陆展清抬眼,对上几人怀疑探究的色,道:“诸位把时间花在猜测上,不如好好询问一番这些村民们,是谁让他们来的,又是谁这么早知道了消息。敢在几位面前布局,所图一定不小。”
辛怀璋快速地转了几圈扳指,起身往外走:“这是自然。这些个村民,也不是个省事的。”
纪连阙收敛了笑容,同样起身而去。
离开千巧阁时,他望着客栈的方向,唤来了自己的影卫:“一,派人盯着那些村民,确保他们的安危;二,去查影三,越详细越好。”
诛恶台,千巧阁最为秘也最为恐怖的存在,专门处理阁中的叛徒与那些受过训练的死士,有进无出,必死无疑。
诛恶台里,光线极暗,连照明的烛火都没有。用铁石浇筑的墙壁厚实地伫立着,夏天极热,冬天极冷。
影三双手被缚在身后,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跪着的膝盖上。嘴里塞了一团布,鲜血咬不住,不断地向外冒去。
背上四指宽的杖还在不断地落下,他跪不住,身体向前倒去。
“噗——”
刀入血肉,黏腻作响。
他面前自下而上地插着几柄尖刀,受刑的人若是往前倾,便会被这尖刀捅个对穿。
这刑罚,有个文雅的名字——
腹背受敌。
影三身后提着杖的,是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这两人掌管诛恶台的刑罚,是无数暗卫提起就会牙齿打颤,噩梦连连的对象。
其中一个男人迅捷而精准地落下一杖,说:“你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才挨了四十多杖,就被那刀捅了自己三四遍。害,这才哪到哪!”
影三全身的力气都在跟疼痛对抗,分不出半点精力做出任何反应。
“我真是不明白,跟着少阁主不好吗,非要惹少阁主不高兴。”男人嘀嘀咕咕的,分出心思来搓了搓自己冷得发僵的手,低声问道:“你犯了啥错啊,为啥少阁主要判你这么重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