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祁盛熟悉余好的一切。他知道余好喜欢穿的br是哪一件,清楚余好钟爱涂的口红是哪个牌子,自然也知晓余好总是背的包包是哪个,在哪里。
祁盛不费吹灰之力在衣帽间的沙发上找到了那个包,旁边还零零散散地躺着蓝牙、口红、掌心大小的镜子,小包湿纸巾,几片卫生巾。
祁盛觉得好笑,他严重怀疑今天余好收拾东西到一半,又急急忙忙地上班去了,压跟没想起来自己把包落下了,幸好还没蠢到忘记带手机的地步。
他去翻这个敞开的包,格外占空间的黄色教案本安安静静地躺在里侧。但他不仅看到了这个,还看到别的东西。
祁盛皱眉,手拿着包一倒,零七碎八的物体稀里哗啦地掉落下来。几张被人随意折迭起来的白色数据单上,“医院”两个大字显眼地印在上头,进入了祁盛的眼帘。
余好去医院检查身体了?
祁盛将纸一寸寸抚平,全部字眼一点点展露。不用刻意地去看,他只是随意一瞟,带有阴影图案的B超报告单上,“宫内节育环位置正确”这一行小字,在这一刻如同有生命和灵魂一样,排成一条整齐的队伍,飞入他视线中,钻进他脑海里。
祁盛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看错了,又飞快地把这几张单子仔细瞄一遍。十几秒过后,捏着纸张的指骨用力到泛着可怕的白。
手指骤然松力,几张布满折痕几乎就要烂掉的单子,羽毛似的轻飘飘垂落在光滑无暇的地板上。
祁盛感觉自己的头疼得好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在这一秒狠狠地炸裂开来。然后急剧而猛烈侵袭而来的痛感,沿着大脑经,顺着身体血液,一股脑通通涌进他的心脏。
节育环,节育环,节育环……!
她才二十来岁,而且身体本来就不好,但哪怕明明知道对身体有害,还是毅然决然地去戴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不想生孩子……还是只是单纯地不想生他的孩子?
如果是前者他理解,可倘若是后者……她就这么讨厌他吗?
祁盛短促而痉挛地呼出一口热气,黯淡无关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上的纸张,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空洞洞的大脑一丝一毫的思想也没有,站在这个偌大的衣帽间正中央一动也不动。
此后是一片冗长的安静。
忽的,他终于有了反应。
动作缓慢地拾起那几张纸捏在手心里,抿得平直的嘴唇微微一扯,从嗓子眼里溢出一声短促的冷呵。狭长而薄淡的眼皮沉沉下耷,遮住了眼中浓烈的晦暗情绪。冷峻的下颔绷得紧紧,顺着冷白脖颈勾勒出利落分明的青筋。
她凭什么不愿意生下带有他血缘关系的孩子?
她为了姜秀,为了钱财,为了生存,选择把自己卖给他,那就只能接受他给予的一切。
她有选择、有挑剔、有拒绝的权利吗?
祁盛眸色沉沉走出房,门被他用力一甩发出刺耳震响,骇得杨婆婆身躯一抖,颤颤巍巍地爬上楼来。
她瞧迎面走来的祁盛压着眼皮,表情阴沉,与五分钟前懒散欢愉的样子不同,不由得心里一跳,轻声问道:“少爷,这……没找到吗?”
祁盛眼冷酷凶厉,脸上情几番变换,他嘴唇微张想开口说话,又胸腔不断剧烈起伏,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祁盛叉着腰,强行压抑怒气,深深吐出气息,他沉声道:“把余好给我叫回来!”
“这、这……好好正在上班啊,怎么了这是?”
“你去送给她。”面色差到极点的男人把教案本递给老人家,揉揉辛痛难受的额角,说话的声音滞涩沙哑,“叫她一下班就给我回来!”
低烧都被那女人折腾出高烧来了,祁盛想,如果现在见到她,以他那粗暴而凶戾的心理,他怕自己忍不住想要狠狠捏住她脖颈,最后一发怒失手把她掐死。
杨婆婆走了,这空旷偌大的别墅陷入了久久的沉寂之中,祁盛紧绷绷的脊背骤然松驰下来,他颓唐无力地垂着双肩,宛如是在一场至关重要的比赛中输得一塌糊涂的输家。
祁盛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微凉绵软的手臂搭在眼皮上,他失地想,在余好和他的这场激烈比赛中,他何尝不是一个败得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呢。
隔窗而望,天色渐沉。
祁盛抬起衰疲的眼帘,涩着嗓音开口问道:“她怎么还没回来?”
“好好今天晚自习应该有课。”杨婆婆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弯着身子,回应他,“我发个信息去问问吧。”
祁盛怒气经过时间的推移已然消散大半,他英气的眉毛习惯性拧在一起,小幅度扯扯干涩的嘴唇嘲弄地笑笑:“今天她没有晚自习,她课表我都能背下来了。”
他撩眼皮,沉沉地看向杨婆婆,语气冷到极致:“你告诉她,如果还管姜秀死活的话,就半小时之内出现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