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正是与温寿熹形影不离的小姐妹,周潇潇。也是京城闺秀中最看不惯荆微骊的人之一。
面对这番刺耳的话,荆微骊不以为然地笑着,反击起来更是轻飘飘:“既然周二姑娘这么挂念我,那我不妨再教给你一个道理。”
“我一直认为,这世上诋毁我的,只有不如我的女子,和得不到我的男子。不如周二姑娘猜猜,你是哪种?”
虽然话锋直指周潇潇,但是她的目光却几乎在所有人的身上都打量了一圈。
尤其是她现身前,那几个叫得最欢快的。
几个没怎么经过场面的小姑娘脸颊开始发热,下意识就低下头不敢承她的审视,而另外几个脸皮薄的男子也是差不多。
唯独剩下三两个脸皮如城墙,刀枪不入甚至以为这话是在夸他们一样的男子。
被骂的难受,周潇潇立马又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说什么得的到得不到的,真是不知羞耻!看来那些说你私底下不检点的话真的不是空穴来风,就你这种人若真嫁进了章家,才是脏了读书人的门匾!”
“读书人?他章兰尽也配如此自居?”
荆微骊不假思索地看过来,不动声色且气势凶狠:“要说装,我哪里敢跟温、章二位比肩呢,一个猪八戒说自己吃素倒打一耙,另一个更有意思,直接把怀了自己亲骨肉的婢女活活打死。”
食指压在唇瓣上,她瞳仁明亮,似笑非笑的嘲弄尽显,素净的袖口被拢住一半,她站得不算笔挺,浑身上下皆泛出一股“就这点儿花样还在我跟前耍”的鄙夷不屑。
她语速也不快,故意用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的音量将这些私密事抖落出来。
起初还想着看在章、荆两家的交情上饶过章兰尽,可这人果然黑心肝到了骨头根,就是不能对他又一星半点的好颜色。
想到方才他听见那些话时的不作为,乃至附和,她就后悔,为什么没有趁着那次北越王在场时就把他搅和个身败名裂呢。
还得害的事情拖到现在。
听见有关自己的事,章兰尽的脸阴沉至极,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荆微骊,你不要乱说。”
“我乱说?”荆微起扬眉:“怎么,还需要我让人去敲登闻鼓!你说我要是将事情彻底捅开,学政还会不会保你当年的课业闱绩,你头上的官帽又等戴几日?”
她咄咄逼人,到最后,甚至已经不想同这人争辩了。
目光一转,转到了久久不吭声的温寿熹身上:“至于你,温大小姐,心肠还是干净点的好,究竟是谁背诗赴会你我心里都有数,何必搞泼脏水这套,你今年贵庚啊?可有三岁?”
耳边是良久又厚重的沉默,根本没有人敢接话。
说完私德,她心血来潮,又想就更有意思的话:“说实在话,我也觉得二位格外相配,我的确是嫌他章兰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脏的不行,可既然温大小姐就喜欢吃这口夹生的饭,那我也就只能祝愿二位今早定下婚事了。”
温寿熹瞪大了眼睛,怕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坏了自己名声,连忙反驳:“你胡说什么呢,我同章家哥哥半点私情都没有!”
“是吗——”
故意拖长了调调,荆微骊似笑非笑:“原来是我误会了啊,那可真是抱歉。毕竟我瞅着你都快贴他身上了,这才生了别意,温大姑娘勿怪。”
说罢,她提起裙摆便要离开。
该骂的也骂了,该笑的也笑了,继续待着可没什么意思。
可偏偏就是这么不巧,她转身抬脚的功夫,软趴趴搭在臂弯处的软布绸突然被身后的人一拽。
而她更是没站稳,脚底一滑,就这么直愣愣地栽进一旁的碧波湖中!
第9章 菩萨蛮
◎羞◎
天边的青云如同被晕染开的墨点,不规则地四散开来,偶尔有雨燕疾驰,将卷云切得更碎。
陌生的冷冽檀香气充斥在鼻息前,鸦睫轻颤,缓缓睁开。
桃花潭有一瞬的失,几分不被得知的媚气横生其中,再悄悄散开。
“咳咳——”
喉咙呛了不少水,此刻辣疼无比,捂着憋闷的胸口,荆微骊拧巴着一张小脸坐起身,待稍微回过,才终于有几分打量起这陌生的房间。
四四方方的卧房没摆几件物件,规整洁净,唯一称得上是装饰的也就是挂在墙上的一副画轴。但画轴挂得极怪,竟然是反着挂的,应有绘图的那一面被贴近墙面,让人瞧不见上面究竟画了什么。
明亮的光透过窗户扫进来,又被薄薄一层纱帘遮盖大半。空气中飘了武术小飞尘,在光柱中尽情舞动。
落水前的记忆侵袭而来,最让她无法忽视的,还是那张已经清晰的五官,以及如同象征物的黑袍。
其实那时候,她看见了樊封。
因为百花宴的这一段,也曾在梦中出现过,当时她也是因为一些杂事跟温寿熹和周潇潇吵弄起来,慌乱之中不知道是谁推了她,竟然就这样落进了水湖中,砸出好几层的浪花。
梦中的那时候她还没有跟章兰尽取消婚约,而她又“正好”被后者从冰凉的水中救了起来,阴差阳错失了名节,成了不嫁也得嫁的砧板鱼肉。
之前利用了落水一事达成目的的人是章兰尽,而这次,轮到她了。
这是她第二次豪赌了。又是赌在这位威风凛凛的北越王殿下身上。
回忆结束,她抿起下唇,视线在这张松软的大床上转了又转。
救她的人,会是樊封吗?
想得正入,梨花木门外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
紧接着,咯吱一声,门被推开。
一簇风被送进来,连荆微骊额前的碎发都被挽至鬓边,耳垂的小红痣显出来,分外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