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求求盯着水杯,半天没伸手。
岑词说,“不想喝没关系,先放着吧。”
冷求求点头,看着挺局促,就像是面前摆着的不是一杯水,而是一枚炸弹。
岑词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
她问冷求求最近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有跟人接触皮肤就会过敏。冷求求两只手攥在一起,搭在小腹上,她说,还好,有时候会过敏,有时候就不会。
这像是一件好事,至少说明冷求求的生理反射不是绝对的。
可岑词发现,她的脸色相比上一次更苍白。
她问冷求求最近有没有试着碰触什么人?
冷求求的手攥得更紧了,牙齿挺用力地咬着下唇,许久后才松开,唇瓣上留了挺深的一道印子。
她点了一下头,但很快又摇头。
这叫岑词感到不解。
冷求求抬眼看了看她,放低了声音,“就是接触了……家人,外面的人……”她摇摇头。
明白了。
她应该指的是冷霖。
岑词微笑,“看来你不生哥哥的气了。”
冷求求没点头也没摇头,像是若有所思,但又像是在回避。
岑词觉得她这反应挺怪,可又说不上哪里怪。
“我希望你能尽可能的去完成作业,当然,你在外面做不到也没关系,在这里也行,我陪着你。”
对冷求求的系统脱敏是建立在认知治疗体系之上,一般来说是对病人采用层级式放松,鼓励病人去接近所害怕的东西或事物,直到消除对该刺激的恐惧感。
患者在面对恐惧物体或事物会做出抑制焦虑发的反应,也就是排斥或远离行为。脱敏治疗的目的就是要最终切断刺激物与焦虑的条件联系。
所以,岑词需要在每一次面见的时候为她做练习,从放松状态到想象脱敏训练,最后再到现实训练。
目前来说,冷求求的两个恐惧点在于,一是无法跟人肢体接触,二是不敢喝带颜色的水。
这是表象恐惧。
不管是进行认知治疗还是脱敏治疗,挖出引发冷求求恐惧焦虑的根本原因才是关键。
冷求求始终没喝放有蜂蜜的水,哪怕那水的颜色看不出丝毫变化来。
岑词心知肚明,冷求求不是害怕带颜色的水,她害怕的只是水里放了东西,在潜意识里她认为,无色的水才是最安全的。
那么,她曾经喝过放了什么东西的水?
更重要的是,谁给她喝的?
冷求求今天在状态放松时还算配合,只是她看上去挺虚弱,靠在躺椅上,整个人不像是之前那么紧绷,感觉是真累了。
唯独,双手还攥在一起。
岑词坐在她身旁,视线落在冷求求的双手上。
这不是岑词第一次看她的手了,在冷求求刚进门的时候岑词就瞧见,她染了指甲。
车厘子红。
这种颜色其实不大适合日益炎热的季节,更适合秋冬,显得温暖。
岑词细细打量。
她涂的就是指甲油,不是甲油胶,涂抹得尚算均匀,但还是能多少染在了甲肉上。
妖却不俗。
因为冷求求的手很白,这番瓷白的肤色哪怕是夏天,染了这么个浓艳的甲油倒也是挺漂亮。就跟冷求求的眉眼,乍一看觉得她清风冷淡,可端详下来就觉得她是个挺有气质的美人。
“这颜色真好看,我能看看吗?”岑词问。
冷求求顺着她的视线往下,落在自己的手上,第一反应就是收回手指,然后,很缓慢的,伸开手指。
岑词抬手,问她,“能碰吗?”
冷求求一下子从躺椅上坐起来,整个人就跟刺猬似的。岑词却始终看着她,嘴角有笑,微微的,不疏冷,就一直等着她的决定。
过了许久,冷求求才耷拉下来眼皮,很艰难地把手伸出来。
岑词敏感发现她的情很拧巴。
她反倒是放下了手。
这叫冷求求倍感怪,抬眼不解地看着岑词。
岑词跟她说,“你不用特别强迫自己,我们需要慢慢来,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碰触你,你就要勇敢地说出来。”
冷求求又咬了好一阵子嘴,然后低低说,“我……我想摆脱这种状况,我实在是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