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质量的本子何其难等,等来了还有那么多有流量准备转型的小花们候着呢,再说了,一个有质量的本子离真正孵化出有质量的剧还有十万八千里,这其中的环节复杂得很,横生变故是常有的事。
找到娄蝶的还是《尘埃》的导演,他一直很欣赏娄蝶,希望能多年之后携手第二次合作,只是这一次,他导的不再是大荧幕电影。
一部甜得腻牙的剧,用导演的话说就是,我不能总在高处悬着吧,总得接接地气,后来他跟陈萱蕊说实话了:大荧幕这几年不好做,我总得吃饭养公司里的人吧。
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导演念旧,硬是给娄蝶饰演的角色里加了爱情戏,因为依照娄蝶的颜值,也足以撑得住爱情线。
唯独一点,娄蝶不是主角。
“其实刚开始谈的时候,蝶姐就是主角。”陈萱蕊的沉重无奈都藏在声声的叹息里,“本子是好本子,也特别适合蝶姐,但后来资方看了本子后,死活要把原本女二的戏加成女一,改来改去的整个剧的调子也变了,原本是个职业剧,现在成了披着职业皮的齁甜剧,主角换成了当今一线流量,蝶姐那个角色成了女二,这不,导演内疚,才坚决要给蝶姐加戏。”
岑词多少明白了娄蝶的心境变化。
“蝶姐不想接这个剧,但又怕被外界说成白眼狼,她这几天连手机都放我这,我看她那样子,过阵子的颁奖盛典她都不想去了。”
陈萱蕊在这头说着,那头台上青衣已唱到尾音,一声凄凉,结束了唱词。
然后娄蝶就跪坐在台上,背对着观众席,一动不动。
第4章 道林格雷综合症
娄蝶这几次去门会所,岑词更多的工作是用在沟通聊天上,像是介入式的物理手段治疗还没涉及。陈萱蕊是个心思细腻谨慎的经纪人,一早就对岑词表示,能尽量避免药物就避免,我怕她会接受不了。
岑词最初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是曾经红极一时的艺人,用药的消息一旦走漏,可能外界的流言蜚语就足以成了杀人的刀。
见台上消停了,岑词按住了跃跃欲试的陈萱蕊,她起身,从一侧台阶走了上去。
戏台很宽、很高。
岑词登上去之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观众席。
看不见下面。
刺眼的光都聚在戏台上,照得头皮都觉生疼。心起一声叹,这高悬的戏台啊,大而空,台子的另一头又是湮在无尽的黑暗里,一眼看不到头。
有的演员在这台子上一待就是一辈子,有的演员演到一半的时候骤然离场。
何尝不是像极了人生路?
岑词走到娄蝶面前,蹲身下来。娄蝶低垂着脸没动,她阖着眼,粉饰后的脸有倦怠,额上沾了细汗,睫毛微颤。
许久后她才缓缓睁眼。
那目光渐渐上移,几多风情,又几多寂寥。落在岑词脸上时,她没惊没讶,只是微微一笑时有些勉强,开口,“岑医生,你来了了啊。”
岑词也蹲累了,经过昨晚她本就剩下半口气,现在千里赶回戏台,最后那么一点力气也都消之殆尽,干脆坐在了台子上。
“是,我来了。娄蝶,你感觉怎么样?”
在她认为,娄蝶的状态一直形同游走钢丝。
娄蝶很信任岑词,所以并没隐瞒,她轻声说,“岑医生,我很不好。”
“说说看。”
娄蝶说,“我的胃很疼,有时候疼起来会连着心脏一起疼。”
“是最近才疼得更严重是吧?”
“对。”
岑词若有所思。
“岑医生……”娄蝶抓住她的手,目光无助,“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真的老了、过气了,真的再也没能力去演戏了?”
岑词只觉手间冰凉。
是娄蝶的手温,就跟这戏台里的温度一样,叫人脊梁骨发寒。
……
“娄蝶需要用药了。”
趁着娄蝶去卸妆的时候,岑词如实跟陈萱蕊说。
陈萱蕊如临大敌,面色紧张,“岑医生,你的意思是蝶姐她……这里真是病得严重?”她指了指头。
岑词摇头,把她的手拉到心脏位置,“是这里病得严重。”
陈萱蕊不解,“如果只是心理疾病,是心里想不开的话,那也不用一定要用药吧?没有器质性损伤……”
“心理和精相辅相成,判断一个人有没有患上精类疾病,主要是看病人的意识能不能控制症状的出现,症状一旦出现的话,通过转移是否能消失?还有就是症状的内容跟周遭环境相不相称,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些症状是不是已经给病人带来不同程度的社会功能损害。”
陈萱蕊听不懂这些专业说辞,但也能明白岑词话里的意思,手指松了攥、攥了又松的,靠在墙上,嘴唇发抖。
岑词轻声说,“之前娄蝶是有问题,但我一直觉得还可控,只要她身心放松愉悦,适当放下和释怀,也都好办,现在看来,你说的那部剧的确就是导火线,把她深藏的问题全都炸出来了。”
“她到底怎么了?”陈萱蕊问。
“内脏性幻觉,属于感知觉障碍的一种,外加道林格雷综合症,简称dgs。”岑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