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栖禾临走前站在院外,捧着文牒,再次对他远远行了个礼,情不悲不喜。
然后转身上车,没有回头。
江寻澈目送着她离开。
直到马车走远,他还在看着路的尽头失沉思,眼里蓄着一团墨色,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才终于回过,摆手示意梅迎雪上前。
他无意再对这个彻底穷途末路的失败者做什么,只是淡淡地告诫道:
“你应该知道,她现在已经离开秦王府,并不算是我的家臣。妄想用她来威胁我,是毫无意义的。”
说罢,他也没注意梅大小姐的脸色,径直准备带人离开。
刚要走到门口时,身后的院子里,梅迎雪突然说:“那我绑架了她,您为什么来了呢?”
她的声音不大,很快就被车马前行的声音压过,无人发现江寻澈的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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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母亲
◎把碎片拼好。◎
有王府最好的车马和随侍的护送, 两日之后,苏栖禾就站到了自家的小屋门口。
离别不到半年,却恍若隔世。
南风看着女孩下车, 心想这大概是最后一面了,“保重啊,苏姑娘。”
她回过头,把手中一直捧着的那张纸递给了他。是秦王那天亲笔所写的文牒,赶路这两日她从未离身。
“麻烦了,请你帮我把这个也带回去吧,现在我承蒙殿下和贵府的照顾,得以平安抵达,就不该留着它浪费了。”
南风自然不依:“这是殿下给你的,他之前从来没有写过这些,仅此一份,你就留着吧。”
“说句该打嘴的话, 将来姑娘若是再有不顺, 这东西是可以救命的。”
苏栖禾坚持不想收,无奈之下小伙子拿出杀手锏:“如果我带着它回去, 殿下肯定要责罚我办事不力啊。”
想到王府惩罚下人的规矩, 她只好放弃。
为她开门的是个长相端庄的医女, 自称是骆大人带过来的,这段时间也一直留在彬州照顾太太。
苏栖禾看到医女眉眼间的愁绪,“咯噔”一声,心里发紧,来不及客套, 只问:“母亲怎么样?”
推开卧室的门, 只见母亲躺在床上, 形容憔悴,确实如梦中所见那样,脆弱如秋风中飘零的枯叶,随时都有可能消逝。
见女儿回来,母亲努力扯动脸部肌肉,露出一个颤颤巍巍的笑容,笑纹在她因病而暗黄长斑的皮肤上晕染开。
“栖禾,回来啦。”阿萍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那一瞬间苏栖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还好,还好自己赶上了,回来了。
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她几乎是扑到了床前,伸开双臂环住母亲的肩头,将头猛地埋进温暖的脖颈里,嗅到了熟悉的、母亲的香味。
拥抱的时候,她感觉手被母亲肩背上突起的骨骼硌到,泪珠更是簌簌地滚了下来。
阿萍的力气做不到拥紧女儿,只能缓缓将手搭在她的头顶,一边抚摸着头发,一边跟着流下泪来。
“栖禾,在外面受苦了吧......”
虽然这辈子没有离开过彬州小城,但阿萍很明情理,知道万事都是一分钱一分货,自己曾经得到太医治疗、银票和医女,那么相对应的,女儿在京城肯定也付出了更多。
苏栖禾摇了摇头,看着母亲说话费劲的样子就一阵焦急和酸楚:“之前家书里不是说恢复了吗,怎么现在又成这样了,娘......”
其实骆止寒暂离彬州的时候,阿萍的身子已经恢复了不少,甚至可以每天傍晚都在外面街上散步一圈。
然而,在太子被废、秦王辅政的消息发到彬州的同时,那首《金缕曲》就已经随着车夫、商旅和官员书生的流传而到了这座小城。
随之而来的,就是对苏栖禾本人的各种臧否和八卦。
说她甘愿折节,以笔墨服务权斗,还说她曾经侍寝,但始终没有名分。
更有甚者信口雌黄,说她压根就是个幌子,女人怎么能写出那么多才华横溢的文章词作,怕不是王爷找了手下幕僚代写,把她推上去沽激虚名。
这些话,都让在外散步的阿萍听了进去,当天晚上勉强撑着回到家中,刚进门就喷出一口心头血。
“娘,你、你听我说”
女儿牵着母亲的袖子,快急哭了,“这些是假的,我都不在意这些事的,你别管他们怎么说,别伤到你自己的身子啊。”
温柔包容的笑意从母亲眼底流淌出来,“娘不在乎他们怎么说。”
“娘只知道,你在外面,肯定是受了委屈了......”
苏栖禾怔了一瞬,心骤颤,眼前已经被泪水淹没。
娘永远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