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江恪家中的绸缎铺子时,卫琼枝停了下来。
自入宫时一别后,她与江恪便再也没有见过面,她从宫里回来也已经好几日了,但因为种种事情耽搁,也一直没有去见江恪,江恪为人知情识趣,知道她不来找他,那便是有琐事缠身,便也没什么动静。
卫琼枝便想着既然出来了,便往这里给江恪带个信,说一声也就是了。
没想到刚让姚黄进去,不多时姚黄便跑出来道:“姑娘,江公子刚巧就在里面呢!”
卫琼枝想了想,便下了马车。
绸缎铺子二楼便是一间茶室,从前卫琼枝也是常来的,只要关上窗子便很是幽静舒适,完全隔绝了临街的喧嚣。
等卫琼枝走到上面,江恪已经备好了茶,卫琼枝便道:“知道我要来吗?”
江恪示意她先喝茶,然后才道:“你都回家这么久了,如果再不来便是把我忘了。”
说完便巴巴地看着她。
卫琼枝忽然有些愧疚,若不是今日刚好路过,她一时半会儿也是不会来找江恪的,只好继续喝茶掩饰自己的心虚。
江恪拿了一碟蜜饯放到卫琼枝面前去,道:“宫里的事我也听说了,你打算怎么办?”
卫琼枝心里只想着要怎么找到雾隐,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想先试着去找找有没有流入大永的雾隐,如果可以的话便买来养一养,等开了花便献上,只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闻言,江恪一怔。
片刻之后,卫琼枝才反应过来,江恪问的是她和裴衍舟的事怎么办,当初她是为了求恩典才入宫的,如今花没养成,这恩典自然也没了,便另有话说了,可她却误解了江恪的意思,直接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的意思是摆明了要去试着救裴衍舟,即便没有明说,江恪不可能听不出来,可裴衍舟入狱分明是件一了百了的好事,卫琼枝的做法很难不让人误解。
卫琼枝的耳尖开始慢慢红起来,连忙解释道:“江恪,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裴衍舟应该是被冤枉的,而且他是为了替下我才入狱的,我不想欠他。”
“你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去做便是。”听了卫琼枝的话,江恪脸上的情很快便恢复过来,“欠人恩情,确实最不容易偿还。”
江恪垂下眼帘,卫琼枝这么不喜相欠,那么与他来往,是否也有一半是因为当年的恩情?若当初不是自己救了她,她是否看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但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又问道:“可有什么眉目了?”
卫琼枝摇摇头:“没有,据说雾隐是宣国的珍宝,要在大永找到谈何容易,偏我不信邪,还去找了,从昨日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瞧见,原本以为民间会有偷偷流入的,没想到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就算找到了,也未必很快就会开花。”江恪道,“我倒是听说雾隐也是宣国近年才发现的花卉,自然是宝贝得紧,不容许流通。”
“总要先找到再谈开不开花的事,”卫琼枝想着便喃喃道,“虽然我也喜爱花草,可花终究只是花,最多便是一些花卉能够入药,除此之外便是观赏,又有什么必要稀成这样呢?”
江恪给她斟茶的手稍稍一滞,但旋即清澈的茶汤便倾斜下来,阳光下如银龙一般,他笑道:“先把眼下要紧的事解决好,想来是宣国人见识短浅,这才把雾隐当成宝,不必很深究。这是今年的明前龙井,你尝尝味道如何?”
卫琼枝老老实实道:“我尝不出来的。”话虽如此,还是好好品味了一番。
茶汤清甜甘香,但仍是冲不去卫琼枝心头的阴霾。
江恪也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便又问:“那若是真的找不到,你又待如何呢?”
卫琼枝低头拨了两下茶杯,才怏怏说道:“花是我养坏的,陛下要追究的人也是我,我再去把他换出来便是。”
一时江恪听了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半晌后才道:“我帮你去寻,我手下的商队走南闯北的多,或许听说过这种花也不一定。”
“若能寻得最好,寻不到也罢了,”卫琼枝喝完江恪给她倒的茶,“此事又要麻烦你了。”
江恪道:“你我之间,不必再谈这些,只盼事情能顺利解决。”
他总是想着卫琼枝入宫前和他见面时的情形,她为了摆脱裴衍舟,便要靠自己去试一试,如今又算是事与愿违吗?
明明可以彻底甩开裴衍舟,她却又要去救他。
这时卫琼枝已经起了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江恪看着她戴好幂篱,便将她送了下去,然后又重新回到二楼的茶室,日头很快西斜下去,拉长了照到卫琼枝方才坐过的地方,然后越拉越远。
他叫来自己的手下,吩咐道:“去弄一株雾隐来。”
***
卫琼枝也没想到江恪这么快就能把雾隐给她送来,花送到府上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在去看的路程中甚至还怀疑过江恪是不是找错了花。
但当她站在那株来之不易的雾隐面前,一眼就认出了江恪送来的就是雾隐。
她照顾了雾隐那么久,不会错的。
这株雾隐甚至是完好又饱满的,与宣国使臣进贡的一样,也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花苞,花苞也更成熟许多,按照卫琼枝的判断应该不出两三日便会开花。
庆王妃问询赶来,见了雾隐也是吓了一跳,拉了卫琼枝问道:“绫儿,这花是哪里来的,你又要干什么?”
卫琼枝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计划同她说了,听得庆王妃直摇头:“陛下未必会买账,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父亲也不是说不救裴衍舟。”
卫琼枝蹙起眉心,还是小声和庆王妃解释道:“母亲,总要试试才知道,我这不是救他,是救我自己。”
宋锦也凑过来看花,闻言笑道:“哥哥当时不对姐姐说那几句话,姐姐怕是也不会那么做。”
庆王妃一想起这些儿女之事便不胜其烦,摆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得了花,赶紧养好了送到宫里去才是,也了了这一笔事情,行不行就看裴衍舟自己的命了。”
宋锦又问:“江恪哪里找来的花,没想到他还有这本事,从前倒是小看他了。”
江恪只是富商出身,宋锦自然是颇为看不上他,只是从前也没表现出来。
听见宋锦说的话,庆王妃也只是听听就过了,卫琼枝却是脸色一变,宋锦见状还挑了挑眉走过来,碰了一下卫琼枝的胳膊,逗趣道:“怎么了,我说了他几句姐姐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