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公子借着虚弱使了几次美男计,可岑潇都无动于衷,他最后只能抬起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问她:“我表呢?”
岑潇听着,连忙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出那块复古限量款,递到陆平川面前。
昨日做手术,护士将他身上所有的金属饰品都摘了下来,连着重要物品一起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陆平川接过那块表,却没戴在自己手上,而是仔细端详了一阵,然后轻柔地扣在岑潇的手腕上。
她手腕纤细,他将表带的扣针别进最后一个扣眼,手表才堪堪挂住。岑潇晃了晃手腕,不解地问:“你做什么?”
他解释道:“这表是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带在身边。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注意到这块手表,现在想来,好像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
岑潇闻言,顿时就想起贺宅书房的那一晚。当时他们短兵相接,她就看出这块表,对他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既然是白锦曦留给他的遗物,她便不能收。岑潇思忖着,想将手表解下,却被陆平川按住:“送给你了,定情信物。”
他虽未提及“爱”与“喜欢”,但从那个吻到这块表,一举一动都已是在表白了。
岑潇只觉得心中有风吹过,搅动一汪春水,荡出圈圈涟漪。再看眼前的男人,好像也不是当初那个玩世不恭、性情凉薄的陆大公子。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成了平日里对她细心照顾,危险时将她护在身后的平川哥哥了。
埋在心底的种子犹如春草萌芽,顶开岑潇那颗尘封已久的心,虽不至山崩地裂,却也撑开一条细缝,冒出鲜嫩的枝叶。
她定睛看向陆平川,片刻后,掏出自己的手机,给他转了个一块钱的微信红包。
接着,她对他晃了晃手机屏幕,说道:“情侣之间,送表不吉利,就当我一块钱买了。”
陆平川看着,眉目间皆是笑意。他牵过她戴表的那只手,将唇印上她的掌心,就像一个郑重的盖章仪式,宣示一段关系的正式确立。
病房里满是浓情蜜意,陆平川看起来也算有精头。岑潇想:这是一个适合沟通的好时机。
于是,她掌心一翻握住他的手,说道:“我想和你坦白一些事,但你听了以后不许生气。”
陆平川叹气道:“我都这样了,就算再生气,还能做什么?”
岑潇被他这一半无奈一半揶揄的语气逗乐了,放松下来,直奔主题:“你觉不觉得怪?方倚梅和凌峰为什么会知道,直播的事是我们安排的?”
“确实怪。”陆平川应着,微微颔首,“我把余香自首的消息告诉方倚梅,是希望她们继续‘狗咬狗’,可方倚梅却没有去找余香对质,反而是掉转了刀头,冲着你和你养父母去了。”
“所以,有人提点了方倚梅。”
岑潇说罢,便见陆平川眉目温和地看向自己,那目光清醇甘和,又似有千言万语。
她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问他:“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潇潇,我还是那句话。”他说着,加重了双手交握的力道,“如果你不说,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他一直都在等,等着她主动,等着她靠近,也等着她坦白。
他想拥有她的一颗心,一颗由她自己刨开的,毫无保留交付的真心。
岑潇自是明白他的心意,于是也不再扭捏,继续往下说道:“我猜这一切,都是陈泱泱安排的——她在我们买热搜的时候,故意安插了一个#陆氏儿子非亲生#的话题,又在你挑拨方、余二人的时候,告诉了方倚梅真相。”
她说着,语气略有停顿,“我也是这两天才想明白的。陈泱泱恨方倚梅,也恨方倚梅的子女。昨天,我如果为了保护养父母,和方倚梅鱼死网破,对她来说就是‘一箭双雕’。可你保护了我,让方倚梅落得牢底坐穿的下场,于她而言,也不算亏。”
“这么说来,”陆平川不由得地自嘲道,“我倒成了陈泱泱‘借刀杀人’的工具了。”
看着他缠绕了好几圈绷带的颈部,岑潇心有愧疚。她从手机里调出几张截图,再递到陆平川面前:“这些都是陈泱泱要我去查的dn报告,星河不是陆建业的儿子,也不是余香的儿子。我怀疑——”她的语气仿佛有千斤重,“他是我弟弟,也就是是方倚梅和陈乐康的儿子。而陈泱泱,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陆平川伸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左右滑动了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曲折关系。
他想起自己与陈泱泱见的唯一一面,当时她说:我们的目标,绝对是不谋而合的。我不仅不会给你添麻烦,我还会助你一臂之力。
她所谓的“一臂之力”,便是挖掘出陆星河的身世吗?可她若是一早便知,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还有,她为什么会知道他和岑潇买水军、买热搜的计划?又为何会如此“恰好”地选在他想进一步挑拨方、余关系的当下,告诉了方倚梅直播的真相?
如今想来,两人面谈时说的话都是托词。陈泱泱不仅没有把他当盟友,相反对他有戒心,有隐瞒,甚至还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陆平川露出玩味的表情,只是这玩味中夹杂着几丝阴狠。岑潇看着,面带难色地说道:“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陆平川闻声看过来,目光在触及她的一瞬间,变得柔和。
他对她点点头:“你说。”
“我记得自己答应过你,要将余香和陆星河彻底赶出陆氏。如今有了这些报告,陆建业知道自己被余香骗了这么多年,一定不会再管她的官司,只会由着她自生自灭。”岑潇说得,略有迟疑,“但是星河……可不可以不要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陆平川的眸色逐渐黯下去,岑潇见状,紧忙补充道:“他反正都要出国读博,又对继承陆氏没什么兴趣,不会对你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
她情急迫,又带着点小心翼翼,全然没有往日想要讨好处的机灵劲儿。
看着她这幅模样,陆平川下意识地就想答应,只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嗯,语气虚弱间还带着浓浓的酸味。
岑潇低头看向他,仿佛在斟酌用词,半晌后才道:“有时候,血缘关系确实挺妙的——如果我说,我把星河当作我的‘平行’世界,你信吗?”
陆平川没料到是这个回答,顿时怔住了,只听岑潇往下说:“作为方倚梅的女儿,我从小就被人嘲笑是私生女,成年以后,又被人指着鼻子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就都算了,最难受的是要被亲妈当作工具,天天到处讨好,卖笑卖乖。”
她说着,放缓了语气,“可我第一次见到星河,就觉得他……怎么说呢……有一种很干净,很清澈的气质。且不论他是如何变成余香的儿子,再进到陆家的。但他单纯善良,有时候还天真得冒傻气,我看着,是很羡慕的。”
只有简简单单、平安顺遂长大的人,没有被世俗的眼光审视过,挑剔过,才能拥有这样的性格。
如果她不是方倚梅的女儿,或者她从没有被生母找到,或许也可以拥有平凡安稳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