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潇与他对视,在那双漆黑幽深的双瞳里,她好像看见了暗流涌动的深海。她知道,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她有些认命地说道:“行。看在空白支票的份上,我答应你。”
“del。”陆平川说着,指尖拂过岑潇的下唇,接着走到她身后,轻轻一扯,那些布条便松开了。
岑潇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得每一寸肌肉都发出疼痛的叫嚣。她试着站起来,又浑身无力地跌回了椅子上。
陆平川看着她,说:“低血糖了?我叫两份早餐进来,你吃完再走吧。”
“你的东西,我哪还敢随便吃?”岑潇嗤笑一声,再一次努力站起来。
陆平川无所谓地笑了笑,从烟盒里抽出一只香烟,又拿起那把手枪。然后,他在岑潇震惊的目光中轻扣扳机,“啪嗒”一声,消音器的枪口窜出来一小簇温和的火苗,空气里顿时弥漫着烟草的气息。
*
岑潇在气急败坏的情绪中离开酒店,直到走出大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她脚步虚浮,只觉得自己大梦一场。
可无论岑潇想做梦的愿望有多么强烈,当她走出酒店大门,看见k等到那里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愿望不过是天方夜谭。
k依旧是一身黑,迎着她走过来:“岑小姐,少爷让我送你回家。”
岑潇有些木然地看着对方,然后鬼使差地问道:“你们昨天,是怎么打废胖子一双手的?”
k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答道:“就是用匕首……”
岑潇提高了音量:“不是用枪?”
“那枪是个打火机,少爷用来唬人用的。”k说着,摇了摇头,“但确实仿得很逼真。”
岑潇哑口无言,只觉得自己一肚子的草泥马,但最后只能凝结成一个字:“哦。”
k不明所以,只拉开休旅车的车门,岑潇顺着他的动作正要上车,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吉普车就这么停在了她面前。
陈献拉开车门冲了下来,急切地抓住岑潇的手腕:“终于找到你了!”
他说完,又十分警惕地看着k,从警多年养成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黑衣人绝不是什么正面角色。
陈献微一用力,就把岑潇拉到了自己身后,又问她:“这人是谁?”
而岑潇看着陈献,心情复杂地想:这位大哥,你哪怕早来半小时都好呀。
但她转念一想,眼下是审讯贺景胜的关键时期,陈献作为刑侦队长,确实是分身乏术。
罢了罢了,都是命。
她无力地闭了闭眼睛,解释道:“k……这位先生,是陆平川的助理,陆平川让他送我回家。”
听到“陆平川”三个字,陈献眼前即刻浮现出一张玩世不恭的面容。他收敛心去看岑潇,才发现她面色煞白,眼下青紫,身上还穿着一件男式风衣。
陈献心中疑窦丛生,连忙说道:“我看到留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后来打你的手机,也一直无人接听。我还是找技侦的同事帮忙,才通过你的手机信号定位到这里的。”
他说着,又上上下下地打量岑潇,“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好得很。”岑潇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只能本能地回答他,“既然你来了,那你就送我回家吧。”
她说完,转身就朝吉普车走去,又被k叫住:“岑小姐,你这样,我没办法和少爷交代。”
岑潇听着,立刻想起那把仿真的手枪打火机。她倏地生出一股愤怒来,一把扯着陈献就说:“他是警察,城南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队长。他送我回家,怎么不可以了?”
k似乎被她的怒气震慑住了,犹豫着没再说话。岑潇见势,拉开吉普车的副驾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又冲陈献喊道:“走了。”
陈献反应过来,连忙上车,重新启动了车子往岑潇家开去。
就这么开了几公里,陈献看了眼后视镜,说:“有辆黑色的休旅车一直跟着我们。”
正在闭目养的岑潇睁开眼睛,也看了眼后视镜,道:“陆平川的人,不用管他。”
陈献听着,扭头看了岑潇一眼,只见她整个人毫无生气地窝在副驾上,像棵蔫了吧唧的白菜。
他自警校毕业,经手的第一桩案件便是岑潇的。从那时算起,他们认识也有十几年了。他见过她身处深渊又咬牙爬上来的模样,那股子坚毅让他印象深刻。他知道,她不是那种小事化大、伤春悲秋的人。
她眼下这幅垂头丧气的做派,可见是真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问题了。
“你和那个陆平川……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献问着,叹了口气,“还有,你在微信里说有着急的事,这会儿又没音了?”
岑潇了解陈献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职业病,只能揉了揉眉心,坐正了身子:“我昨晚被三合会的人绑架了。”
“什么?!”陈献惊叫一下,连带着吉普车在清晨的道路上打了个滑。
“你别担心,我没事。”岑潇连忙抓住车窗上的扶手,避重就轻地说道,“是陆平川救了我,所以我才会从他住的酒店里出来。”
陈献稍微松了口气,但依旧有些不放心:“真的没事?我怎么感觉那个陆平川也不像个好人。”
不得不说,陈献作为警察的第六感还是挺准的。岑潇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要附和,脑中却突然闪过自己离开时,陆平川交代的那句话。
他说: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交易,越少人知道越好。
算了,眼下和陈献说再多,也为时已晚。
岑潇耙了耙头发,决定转移话题:“贺景胜的案子怎么样了?”
“和贺景胜有关的部分都还算顺利。他勾结黑社会蓄意纵火、非法拆迁,这些都是证据确凿的。”说起案情,陈献的表情严肃不少,“但是三合会那边比较难办。我们抓到了纵火的那几个喽啰,他们对自己干的事供认不讳,但也一口咬定了都是个人行为,和组织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