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将几幅画免费送给黎王妃开设的字画铺,又明白黎王妃定不会接受,便打算贱卖出去,谁知还是不行。
这笔银两,定然是王爷和王妃的手笔。
“那便收着吧。”
这份好意他收下,日后再回报王妃。
书童高高兴兴的将银两装入桌上的钱匣,嘴里还嘀嘀咕咕的,“有了这笔银子,公子去了烟城后,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我是去做太守,不是流放,听你这口气,好像我去了之后连饭都要吃不上了。”苏如鹤难得与他说了句玩笑话。
书童嘻嘻直笑,“那可真说不准,公子这些年救济了那么多人,自己倒过得清贫,小的还真怕你顾不上自己。”
苏如鹤笑了笑,抬手摸了下书童的脑袋,“你的卖身契,我已经还给你母亲,日后照顾好你母亲和自己。”
书童用力揪着袖子,他垂下脑袋,憋住鼻酸说道:“公子别老是把小的当小孩子,公子要在烟城待多久啊?等公子回来,小的继续服侍公子。”
“大约,是要待好些年吧。”
外面日光大盛,苏如鹤的话散在光尘里,如同一粒粒微不起眼的尘埃,转瞬消无。
一眨眼,到了离开这日。
天还未亮,巷子里静悄悄的,苏如鹤推开门,背着一个小包袱,踏上门口停着的简陋马车。
一辆车,一口木箱,一个包袱,就是他全部的行囊。
马夫驭马朝着巷口走去,苏如鹤抬起帘幕,最后看了眼梧桐巷。
他静悄悄地走,谁也没通知,出了城,远方的天色拨开浓黑的夜幕,天光乍亮。
烟城在东边,离邺京甚远,一路车马劳顿,离开时还是炎暑,如今已是深秋,苏如鹤抵达烟城,人也瘦了一圈。
太守府早已备好一切,待他一到,便能直接入住。
府中管家下人皆由府衙主簿功曹采办,主簿是一名四十有余的男子,姓刘名守田,脸方正偏黑,身材中等,留须髯戴巾帽,典型的儒生打扮,却因长得严肃显凶而变得有些怪异。
苏如鹤请他到府中,详细询问了烟城情况。
刘守田答的很仔细,“回大人,烟城共有八个县,其中最大的是福湾县,最小的是车林县……如今八位县令都在府衙等着大人传召。”
苏如鹤:“离烟城最近的县是哪一个?”
刘守田立刻说道;“大人,最近的是云蒙县。”
两人交谈了一个多时辰,苏如鹤亲自将人送到门口,,“回头劳烦刘先生将掾吏名单交给我一份,先生慢走。”
刘守田自是应下,他赶在下衙前回去,特地找了八位县令。
“太守大人有令,请诸位今日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去太守府。”
有人忍不住拉住刘守田,言语多有试探,“刘大人,不知道这位太守大人性子如何,是否好相处啊?”
刘守田扯回自己衣袖,一板一正地回道:“诸位不必打探,明日过去便可知晓,下官先告辞了。”
“好好好,刘大人慢走啊。”
待人走远,几位县令面面相觑。
有人嗤了一声,“这刘守田也就只能当一辈子功曹,脑袋不知变通,迂腐的很。”
“是啊,一句话的事罢了,偏不肯说,总是一副冷脸模样,活像是欠了他钱。”
几人说三道四一番,多少出了些心中恶气,转身回屋。
翌日他们起了大早,对这位新太守摸不准性子,不敢拿乔,早早地便到太守府门口候着。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管家开门迎他们入府。
这太守府他们来过多次,熟门熟路,府里许多名贵花木还是他们送来的,但眼下,他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四处张望。
一行人来到前厅,听到下人的通报,八人走进去,规规矩矩地跪地行礼。
“下官见过大人。”
苏如鹤没看他们,他视线落到厅外盛开的木芙蓉,语调慢吞而悠缓,“本官初来乍到,若有不懂的地方,还要请教诸位,都起来坐吧。”
县令们听着这道格外年轻的声音,心里都是一愣。
他们从地上站起来,一抬头,不期然看到一张面嫩肤白的俊秀面孔。
八人都没想到,新来的太守这般小。
看面容,似乎还不及弱冠。
几个人心里又开始打鼓。
同时,看着这如松翠玉竹的青年,他们不可遏制地嫉妒起来。
有些人钻营了一辈子,都只能当一个小小的县令,而有的人,仿佛出生就站在了权力的高端,一入仕便平步青云。
苏如鹤没在意他们的色,他照例问了各县的情况,大致了解一番,聊了一上午,管家进来说府上已备好午膳,留几位县令用膳,几人都找了借口离去。
管家顿时有些忧愁的看向太守。
他年纪大,看得出来,这些精明势利的县令见太守年轻好说话,内心轻慢,早已不复来时小心谨慎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