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捧着蜡烛,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才没让自己昏过去,等他将烛台摆放到角落,这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抬起汗涔涔的脸。
楚国主已经痛晕了过去。
养尊处优几十载,平时受个风寒都会让整个太医院如临大敌,此生何尝遭受过这等掌穿骨刺之痛。
楚沅冷眼瞧着,走过去对着那血淋淋的掌心狠踩下去。
“啊啊啊啊——”楚国主痛的浑身抽搐,嘶吼着醒过来。
楚沅蹲下身,他抬手拨掉楚国主头上的帝冠,指骨用力的抓住他的头发,迫使楚国主不得不仰起头,呼哧喘气的声音近在耳边。
楚国主头皮被扯得巨痛,陆容淮不在这儿,他没了顾忌,张口就骂,“孽障,寡人是你父皇,你想弑父不成?”
楚沅眼清冷,“我此生唯一的阿父是江幽。”
“江幽是谁?寡人才是你父亲!还有你母后,你母后是江忘,我们是一家人,你忘了吗?”
楚国主不知道江幽便是江忘,死亡的气息笼罩在周围,他已顾不得太多,只想活命。
楚沅觉得可笑,他喉结轻轻滚了两下,溢出一声沙哑的低笑。
“楚国主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吗?当初是你亲自下旨否认我是你的孩子,污蔑母后德行有亏,不惜昭告天下也要与我们划清界限,这些,你都忘了?”
“寡人……啊!”
楚国主还想狡辩,楚沅没有给他机会,按着他的脑袋狠狠地撞向冷硬地面。
‘砰’‘砰’‘砰’接连三声,一声重过一声。
楚国主脑袋被撞的嗡嗡响,感觉额骨已经裂开,额头血污流淌下来,滚进了眼中,他眼前一片血色,连楚沅的脸都看不清。
“疯、疯子!”楚国主牙关打颤,一边痛吟一边威胁,“你如今与那满手血腥的煞有何区别?寡人养你十年,今日你若敢伤害寡人,定会背负骂名,遗臭万年。”
“那又如何?”楚沅凉凉说道。
“骂名也好,传颂也罢,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他语气闲闲地说完,手臂蓄攒了力气,再次用力将他往地上按。
又是好几声震响。
手掌和额头连续受到重创,楚国主意识模糊,嘴里发出濒死的惨嚎,“不要杀我,不关我的事,不要杀我……”
楚沅松开手。
他拔出那柄匕首。
楚国主肥胖的身躯抽了抽,烂泥似的倒在地上,翻白的眼珠呈现出猩红的死气,面色青灰。
楚沅面无表情的凝视手中沾血的匕首,乌黑的眼眸幽深而静谧,哪怕心潮起伏再大,面上也依旧随和安静,平静到近乎冷酷。
地上庞大沉重的身躯正在挣扎蠕动,空寂的大殿里好似吹过了一阵风。
风里是轻描淡写的低语。
“母后,孩儿给您报仇。”
一个时辰后。
殿门从里面打开,楚沅抱着红烛,慢慢地走出来。
这座宫殿承载了他太多回忆,美好的、痛苦的,如今都付之一炬,前尘莫念。
跨出殿门时,他身形晃了晃,弦霜抬手扶他,安静的目光中隐含担忧。
陆容淮站在殿阶下,听到动静后回身,楚沅身后的殿门敞开,他看见了里面攀升跳跃的火焰。
陆容淮只略略扫过,就将全部的视线集向楚沅。
殿阶很高,他扬起面容,笑意温醇的朝他展开双臂。
楚沅低头,看清男人眼中包容的爱意,似乎无论他做什么,他都会欣然笑纳。
他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但没能发出声音。
下一刻,楚沅脱力般向前倒去,眼皮沉重的阖上,无知无觉。
陆容淮稳稳的接住了他。
旋身将他横抱起来,毫不犹豫的朝外走。
弦霜紧跟其后,谁也没有再进殿看一眼。
他抱着楚沅一路回到主殿,聂徐行他们已经被安全护送进宫,正在殿内等候他们。
“沅沅这是怎么了?”江倪抱着陆多余,乍一眼看到楚沅面无血色的被抱回来,众人都担心不已,连忙凑上去关切询问。
陆容淮将人小心地放到床上,他转身看向江倪,接过他怀里的陆多余。
“劳烦爹给阿沅把把脉。”
江倪正有此意,上前一步坐到床边,抬手按上楚沅手腕处的脉搏。
所有人都安静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