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九照闭了闭眼睛,给谢印雪盖好被子后这样说道:“等快天亮时,我会叫上柳不花过来接你,但是要藏去那你得自己想好。”
谢印雪回他:“我已经想好了,明天带你去。”
步九照闻言也不再多说,融入夜色中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便对窗而坐,烦这副本每日的心里话环节为什么只说学生而不讲老师,不然的话,他就可以知道谢印雪心里想些什么了。
然而知道了又能如何?
他不知道谢印雪温声细语的伪装下是怎样的寒心冷情吗?
步九照很清楚谢印雪执意要帮柳不花凑满五朵小红花的原因,谢印雪方才自己也说了:他没十足的把握确定第三种通关方式毫无纰漏,所以自己和柳不花之间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安全通关,谢印雪会选择柳不花,放弃他。
凡事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谢印雪和柳不花相识在前,他偏心柳不花不是必然的吗?
而自己就算明白这些事,他也没资格和谢印雪生气争执——谁叫他接近谢印雪,本来就是抱了别的目的。
这大抵就是人间饱受轮回之苦者常说的“报应”吧。
只是步九照仍执迷不悟,他抬眸望着窗外无星无月,也无他所念之人的夜空,问一个永远不可能得到回答的问题:“你何时……才会偏心一次我?”
夜色幽沉,寥落无声。
恰如步九照孤坐的身影。
好在这样的静寂于步九照而言就是家常便饭,这一夜的漫长和他曾经独处时的光阴相比,不过是弹指一瞬,因此他倒也不觉得难熬,待到天光破晓之际,便径直走向柳不花的房间,将人喊了起来。
“现在就可以出门了吗?”柳不花睡的也不深,被人一叫就坐直身体,“我看外面天还没亮呢。”
“可以。”步九照告诉他,“天已经亮了,没完全亮而已。”
《卒业》副本中每天早晨七点半天才会完全亮透,距离他们上课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因着不知道这个副本趁夜出门会有什么后果,故这几天所有参与者们即便早早醒了,也会在宿舍里等到天彻底亮后才会出门行动。
从昨晚心里话暴露的那些秘密来看,彻夜不眠的参与者应当不在少数,吴月寒跟何威的心里话虽然没曝光,但听了那些学生谋划如何杀掉自己的语录后,柳不花不信他们还能安稳睡觉,然而他们现在还没开门开始逃跑,想来就是顾忌着天没完全亮的缘故。
柳不花也忌惮天未亮就出门,尤恐这样做会触犯校规。
可他见步九照离开自己房间到他宿舍这边来似乎也没出什么事,便明白步九照说的应该是对的,即刻动身去一楼和谢印雪碰头。
两人出门后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动作,也不开口说话,因为一旦在外面发出声响,就等同于通知屋里的其他参与者:已经可以开始行动了。
结果他们在这好好的保持着安静,一楼坐在宿舍门前行李箱上的谢印雪一见到他们,便笑着问道:“你们想要去食堂吃下早餐吗?”
【期末考试】漫画中,老师们都是一出门就四散开去寻找藏身之所的,只有学生照旧去了食堂吃早饭,谢印雪现在不赶紧躲起来,还往食堂跑,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步九照拧眉否决:“不吃。”
“我想吃——”柳不花举起右手表示自己饿了,但在对上步九照眸光沉沉看着自己的眼睛后,他又赶紧改口,“……油炸蝎子,但是食堂没有,所以就不吃了吧。”
步九照闻言这才收回目光,重新望向谢印雪:“你要躲去哪?”
“躲?”
谢印雪将这个字放于唇齿间细细品味了一番,继而挽笑:“谁说我要躲的?”
他从行李箱上站起身,走到陈云门前屈指轻轻叩了三下,又对步九照和柳不花道:“我们去404教室。”
说完,谢印雪便拖着行李箱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起初步九照还不太想得通,既然谢印雪昨天从天台跳下来不会出事,那他为什么要装瘸?等步九照看着谢印雪走到教学楼楼底,再故意将行李箱放在台阶前时,步九照这才大概明白他的用意。
——青年这是要吸引所有学生参与者的火力,让他们都知道自己待在404教室,从而放弃去搜寻其他能跑能跳的老师,只来找他这个“行动不便”易于攻击的残废。
谢印雪在赫迩之梦号上尚能与贵客们凝合而成的怪物抗衡,如今那些学生参与者纵然会在吃过早饭后变回成年人的正常体型,也绝不可能是谢印雪的对手。
问题是……
步九照皱起双眉:“这个副本老师绝对禁止攻击学生。”
他作为学生之一,也不能攻击自己的“同学”。
有着这两个限制在,谢印雪能做的唯一策略就是“躲”。
躲到下课放学,躲到期末考试结束就能结束一切,以谢印雪能在赫迩之梦号上贵客们凝成的怪物攻势下毫发无伤的敏捷身手来看,躲避学生们的攻击不是什么难事。
偏偏谢印雪说:他不躲。
面对步九照的提醒,谢印雪也无动于衷,只是在404教室里看似漫不经心的移动桌椅的位置,从前后门所在的南边,再到靠窗的北边,最终驻足立于讲台上,右手拾起粉笔在黑板上写着些字。
“相传在四千六百多年前,轩辕黄帝与蚩尤在涿鹿争战不休。蚩尤身高七尺,铁头铜身刀枪不入,又善呼风唤雨,在战场频频召来迷雾,使得黄帝的军队迷失方向,伤亡惨重。”
“眼看黄帝就要战败,某夜轩辕丘上忽现一位女,将一本天篆文册龙甲章交予黄帝,黄帝便根据书中记载之术大败蚩尤。”
“此术传于后世,便为‘门遁甲’。”1
青年背对着讲台下的步九照和柳不花,恍若自言自语般说着些不明所以的话。
步九照越听眉宇间的凝重便越深,直到他看见谢印雪因着抬手写字,从袖间露出的梨花银镯貌似有些怪之处——它破了两个洞,一前一后,呈贯穿样式,就像曾经被什么利器刺穿过般,和谢印雪上【写】课时刺透自己右腕的伤口完全一致。
而讲台上的谢印雪至此也终于停下了写字的动作,转身望着步九照,勾唇道:“步九照,你不是好于我看似伤了手和腿,实则毫发无伤的秘密吗?”
“如今,你应该已经知晓答案了吧。”
的确,谢印雪都已经将话说的如此清晰明了了,步九照怎么可能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