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姿!我并不指望你如何帮我治理天下,千古流芳什么的,我比你更憎恨那片肮脏的地方,我阿耶有多重视他的圣名和天下,我就有多想毁掉它,那地方可是载着我阿娘的血!”
盛姿看着他发红哀戚的眼眶,终于还是垂下手臂。
看盛姿不那么气愤了,他才继续道:“只不过我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因为我而惩罚自己。你不惜代价地笼络群臣操控权利,是因为你憎恨当初那种被权利压迫低头的自己。你现在已经掌控朝廷乃至天下了,要是真的想,安乐奢逸也好醉生梦死也好杀人如麻也好,你若真的想,我不再拦你!”
“但我怕你后悔,阿姿。我最憎恨容朝皇室不过,它爱如何如何,分崩离析我都不在乎,可是你呢阿姿,你做这些是真的开心吗,而不是只为了麻痹自己?你也许并不是这样的,你问问你的心!阿姿,你得想清楚。你要得到的都得到了,你当然可以用到手的权利补偿自己,但是没必要做你不喜欢做的人。”
盛姿有些怔愣,但启斐紧紧抱了一下她,却又万分不舍地松开了,他在她耳边轻轻道:“我不打扰你,给你独处的时间慢慢想,建不建行宫这种小事,我不会拦你。”
说罢,他反身朝来时的路回去。
泠风和冬阳看见启斐的示意,行了礼,从远处走来:“圣……娘子,那边还有一辆车,您看您是要去哪?”
“去,去……回家吧。”盛姿乱成一团,最后下意识道。
这家,当然是指盛府。
盛姿回去的时候,正遇上她阿耶着了官服要出门,看见她回来,脸上讶异的表情控制不住。
“阿耶要入宫吗?”盛姿问。
盛修摇了摇头,看她情恍惚,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不是,阿耶是打算去找你,有话想和你说。你既然回家了,那走,我们进去吧。”
书房里,盛姿给盛修倒了杯茶:“阿耶找我是什么事,怎么还穿上官服了。”
盛修不答反问:“姿儿最近还好吗,怎么情恹恹地,是有心事吗?”
盛姿下垂视线,避开他的目光:“也不算有吧,不过是……不过是怀德宫修建的事,又有人上疏叽叽歪歪而已。”
“可阿姿若真不在意他们所说的内容,就不会这么苦恼了不是。”
盛姿茫然地抬起头,阿耶说话,可真是一针见血啊!
盛修温声道:“有时候我也在想,你搞这些真的快乐吗,还是一边开心一边却在谴责自己。”
盛姿闷闷道:“其实我也不大知道,我是挺喜欢宫殿没错,但也就还好吧。”
和她曾经的别墅比起来,除了地方更大,很多方面还不如冬暖夏凉的精装修别墅,但既然不用她打扫也不用她烧炭置冰,那就还说得过去。
“那姿儿前些天是为什么和至尊发生争执了?”
盛姿缓缓移开视线,但到底没有那么抗拒了。
“我猜,是因为姿儿没有了新目标,对不对?”
“新目标?”
“你真是个和你阿翁很像的孩子。”盛修叹了口气,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担忧,“有目标的时候会激情澎湃,充满劲头,失去了目标反而容易萎靡不振。”
“姿儿,你在那里待的太久了,那是个容易迷失本性的地方。”盛修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一些曾经的事,情有一瞬追忆而惋惜。
盛姿的眼落在他的官服上,这就是阿耶穿官服的原因?如果她确实变了,就提醒自己是一个官员而非父亲是吗。
“如果你真能一直开心下去也好,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你不如去找找新的目标,安逸享乐这种事做为日常消遣也可以做,但把它当作主要,人就会被困在原地迷失方向。”
“你记不记得去江城第一年,温明回来后来家里拜访,虽然隔着他,但我也能想象那时候你的兴奋和骄傲。你不是一个站在废墟上享乐也能高兴的人,我很担心你日后后悔。现在累一点,但是日后一想也许会安心许多不是?”
被人说中内心是很尴尬的事,盛姿下意识反驳道:“那如果我依旧这样呢,阿耶是打算做一个父亲还是当一个好官?”
话一说出来她就有些后悔,昨天信誓旦旦和泠风说讨厌如果,今天自己就先提出来了,果然人都是多变而多标的,参照物不同,行为也会不同。
但盛姿也确实有点好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以并没出言补救。
盛修不大意外,想了想,说:“我还是会尽力为之吧,但不会强硬劝阻。作为父亲,我是要保护孩子的。但作为我自己,我也有责任坚持我的内心。想做的事要在能做的范围内尽力而为,我既然这么教你,自然要以身作则,‘如果实在不行,才只好这样’。姿儿可能会生气,但是也会理解的对不对?”
盛姿呶嘴点点头,阿耶向来如此,从和兴帝那朝就这样。
所谓君子如竹,不一定非要过刚易折,但等风平息下来,还是会如原本一样,直身而立不被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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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德宫是编的,也不会有多大,顶多就是大明宫和太极宫加起来大三倍鹅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