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地走到她跟前,用脚尖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迎上他的审视。
——“你?们可有三书六聘、媒人牵线?可有合过生辰八字、告知双方父母?”
“可有纳彩、问名?、请期和亲迎?可有上书官府立下婚誓?”
“你?们什么?都没有,这婚事如何作数!”
一连串的问题让苏霓儿?呆怔了。
她本就没读过书,唯一认得?的几?个大字还是陆卫青教的,哪里晓得?成婚需要这些??
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听见对方说他们的婚事不作数。
她是无知妇孺,却也是有脾气的,任谁大婚之日被泼了盆冷水,心头也不高兴。
“我们小时?候对着石头拜过天地,我们住在?一起、有夫妻之实,我们会生很多很多小孩。就算您不认,我们依旧是夫妻!”
男人冷嗤,“性子还挺倔”,顿了顿,“知道你?们这种叫什么?吗?外室!你?顶多算是陆卫青养的外室,娶不进家门的那种。”
“外室”是男人养在?外头的狐狸精,进不了族谱、入不了祠堂、死了也无名?无分。
苏霓儿?:“你?胡说!”
男人轻蔑一笑,“你?出身名?门、端庄贤惠?还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不差?你?能相夫教子还是掌管后院?”
“你?不过一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小乞丐,如何配得?上陆卫青!”
苏霓儿?被挖苦得?无言以对。
这是她的痛处,她知道。
也知道陆卫青并非池中之物,有才学、会武功,将来一定有出息。
可那是她的夫君啊!和她一起生活了八年的夫君,她有一口饭也会省下半口给他的夫君啊!
不是说糟糠之妻不下堂么??不是说患难夫妻百日恩么??
她怎就配不上他?怎就配不上了!
男人拿出一箱银子,“不若就现在?,趁他没回来,你?还能走得?体面?。”
苏霓儿?压根没看那箱沉甸甸的银子。
“休想!我绝不会离开他!我就算死,也死在?他跟前!”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似是不耐,“年轻人,莫要太?固执。有时?候适当的后退,是一种成全?。”
苏霓儿?不依,说什么?也不依。
她不明白了,好好的婚礼,怎地突然变成这样?想起陆卫青一大早急匆匆地跑出去,她忽地就慌了,歇斯底里地大喊。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陆卫青走的?你?要拆散我们?凭什么??凭什么?!”
男人站在?破旧的木门前,挡住大部?分的光线。本就不甚明亮的屋子,更暗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出来的话,一句句砸在?苏霓儿?的心尖尖上。
“凭我是他的教导先生,凭我是当朝国辅大人。”
苏霓儿?自?然晓得?陆卫青有个教导先生。
陆卫青常常提及对方,说对方待他很好,犹如养父。
他还说先生有学识、有才略,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男儿?。
陆卫青却从未说过,他的教导先生是国辅大人。
国辅大人权倾朝野、势力极大,便是苏霓儿?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也听说过对方的名?号。
她忽地一下子就理解了,为何她配不上陆卫青了。
有了当朝国辅大人的相助,陆卫青定能飞黄腾达。
而她,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污点罢了。
她颓废地跌坐在?地上,不甘心的眼泪无声地落下,哭花了她精致的妆容、打湿她脚下的褐色泥土。
国辅大人:“别等了,陆卫青不会回来的。”
苏霓儿?一怔,猛然抬头,对上国辅大人笃定的眼。
透过不大的纸窗,国辅大人望向遥远的天际。
却是一句话未说,转身离开。
“慢着!”
苏霓儿?指向小木桌上放着的银子、羞辱她的银子,“拿走,我不稀罕!”
国辅大人冷嗤,挥手示意侍卫们抬走。
皂靴踩过地面?的声响震耳欲聋,那破旧的小屋子就快要散架了,掉落下一层又一层的灰。
终于,人都走了,屋子里就剩下苏霓儿?一人。
夜色渐浓、残月高挂,已经快要子时?了,陆卫青还是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