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他本打算回来,回来看望许久不见的母亲,回来见见懂事的缨儿妹妹。
奈何朝中重臣设宴,他委实走不开,无法为缨儿妹妹庆贺生辰,他倍感可惜。
可惜什么?
这带着官腔的托词,不就是在打太极么?
摆明了就是不同意这桩婚事,故而早早将生辰贺礼送回来。
殷娘心里跟明镜似的。
彼时,她正在和何妈妈一起做女工,看着那孔雀上的羽毛甚是烦人,是怎么都绣不好了,“啧”了一声,扔了手中的针线。
“简直是逆子!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还想上哪找比缨儿更合适的姑娘?”
缨儿是她眼跟前长大的,不像那些官家小姐娇气,能担水能劈柴,不仅烧得一手好菜,还琴棋书画样样不差。
更别说秉性纯良、知书达理,便是今后入宫做了六宫之主,也是担得起的。
她不否认,她确有私心在,不舍得和缨儿分开。
可她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她自落难以来,彻底看清许多事,不再像从前那般讲究门第,而更加看重女方的品性,看对方能否陪筠儿苦难相随。
殷娘实在想不通,筠儿这般有大智的人,怎能不明白?
日落西山、黄昏渐晚,火红色的晚霞将篱笆墙上的蔷薇花晒得焉焉的。
殷娘起身,透过半掩的雕花窗,朝着庭院里望了一眼,没瞧见活泼的人影。
“缨儿呢,去哪了?怎地一下午不见人回来?”
何妈妈叹口气,拿银针在黑色的发髻上蹭了又蹭。
“孩子大喽,管不住喽。上午隔壁的小伙子邀她去看望东村瘫痪的老麽麽,她便去了,还没回来呢。”
“这孩子,就是见不得人受苦......”
殷娘话头一顿,“啥?那小伙子定是想追求她,变着花样缠她呢!”
“可不是?”何妈妈笑,“小姐那般聪慧,能不明白?老奴估摸着呀,她是不想嫁给少爷,躲您呢。”
......气死了,两个孩子都不是省心的。
一个无情、一个无意,这桩良缘还怎么成?
殷娘即刻唤来车夫:“去,告诉那逆子,为娘生病了,就快死了,叫他爬也爬回来!”
第5章(修)
殷娘的病症来得急,说倒就倒,窝在金丝软被里,仿若被抽了精气的游魂,只剩下半条命。
苏霓儿急坏了,连夜请来数位郎中。
茗香居的小院子里,池塘边上,苏霓儿手里紧握着一盏白莲挑灯,苦苦地央着离去的郎中们。
“大夫,真的没有法子么?求你们再想想办法!”
不浓的月色下,是苏霓儿梨花带雨的脸。
盛夏天热,晚风拂过池塘的荷叶,不见凉意,唯有滚动的燥热。
蝉鸣声切,混着呱噪的蛙叫,响在戚戚的夜空。
几个郎中相互看了一眼,各个摇头、不断叹气,色很是不忍。
苏霓儿鼻尖酸涩,俯身就要跪下去:“求求你们......”
其中一位郎中赶忙扶起她。
“不是我们不救。你娘身体无碍,是心病,药石无灵啊!”
苏霓儿垂下眼睫,哽咽着半晌不敢回话。
自她前几日和隔壁的阿哥出去玩,回来殷娘就气着了,一病不起。
若是她早知殷娘这般在意,她哪里会干这种糊涂事?
另一位郎中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唯有解开心结,你娘才好得了。”
殷娘的心病是什么,苏霓儿自然清楚。
天下父母所求,不过子女安康,殷娘也不例外。
在殷娘心中,只有苏霓儿嫁过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护着,才安心。
可姻缘之事,本是你情我愿。
苏霓儿无意,又断了情爱的念头,何来的心思同筠儿哥哥生儿育女呢?
许是见苏霓儿半晌没有回话,且面露为难之色,又一位郎中叮嘱道。
“此病来得急,稍有不慎人就没了。最近几日,你且辛苦些,多留意着,莫让夫人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