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进了主卧。
这里已经被改装成了一座完整的生理养护调节舱,每一个组件都由雷廷本人亲自理解原理、装配上机并把控细节。
即使他本人现在给人的感觉怪怪的……但出自他手的机械造物与工艺品绝对稳定可靠!
此刻,伊文海勒正躺在床上,一座直径约六米左右的棱面柱形隔离盾笼罩其外。
隔着那层带有隐晦斥力的光幕,雷廷静静注视他。
英俊、成熟、疲惫……眼旁细纹由岁月装饰,下垂唇角被过往磨砺,而那线条锐利的金色眉宇,在宁静睡梦中,仍为他细腻的皮肤烙印着苦闷而深刻的痕迹。
挺好看。
雷廷想。
人的生命是一系列偶尔交织在一起的轮回,而他不信那个‘偶尔’,硬要它变成‘一直’。
现在,他近在咫尺的隔着隔离光幕与摄像头注视对方,就像当年的伊文海勒,在‘太阳号’上的医疗部舱室里注视着他。
片刻之后,他跨入其中,无声的走过去,坐在床边。
几乎是同时,伊文海勒从床上猛然弹起掀开身上薄被,扯断手臂上连接的感应线,扣向雷廷脖颈!
可那漫散星光的利指即便出手如电,却也还是被颈部覆盖金光的护甲轻而易举的挡住了。
然后他就‘砰!!’一声栽进了床垫里,还无力的弹动了两下。
全程注视着他的雷廷头颅未动,镜头后的眼却就这样在半空中一上一下的划了条折线,一时半会儿还有点想笑。
然后他就真的笑了一声。只有一声。
“……”已失先机的伊文海勒默不出声。
——啧,高防单位。
“很有活力,伊文。”
雷廷说,他又恢复到了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而他这样已经一个多月了。
从那天往后,伊文海勒就再也没能见到他情绪有所浮动的模样。
“躺好。”他说着,顺手修好了被扯断的几条感应线,一手拿着末端贴片,向展示一束花一样晃了晃它们:“为了你的身体健康。”
“那心理健康呢?”伊文海勒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只能咬牙被他摆正,死死瞪着天花板上的力场发生器:“连和‘天河’的链接都被断开了……你还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短短一个月的孤寂都无法忍受的话,我只会认为你比我想象中更弱小。”雷廷说。
“所以?”
“所以我会更大力度的保护你。”
“你只是在囚禁我。”
伊文海勒冷酷的撕开了人联代理议长的虚伪,这一个月让他彻底认清了这个人虽然仍对他有感情却已经无药可救的事实:“就像人联囚禁它每个不必现在去死的敌人。”他说。
“你的确不必现在死。在我对你的生命规划中,你会有一个漫长的未来。”雷廷说着,气定闲的给他盖上了被子,还顺手摸了摸他金光闪闪的头发:“你的头发长了一点。需要我帮你剪剪吗?”
“……”
伊文海勒心中猛地泛起一股无力:他妈的,为了防止他自杀,雷廷甚至将那份‘不动’的力量长期附着于他的身躯之上,让医务系统没有得到批准的话,都很难对他进行针剂注射等侵入性治疗,更别说剪头发……
多么可怕的能量恢复与维持能力,多么恐怖的数据计算与控制能力。
有这两样在,再加上这家伙突破天际的学习能力,结果就是……他刚才被对方控制着自己乖乖躺进被窝时,动作可是自然到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这样的表现,和一个月前完全是天壤之别。
而事实上,在那天之后的短短两天后,对方亲自来改装这套占地一整栋楼的半自动医疗维持系统时,这份控制性就已经上升到了这样升无可升的程度。
——gm,有人在银河ol里开挂!
伊文海勒拼尽全身力气,轻轻锤了一下床铺。
雷廷又笑了一声。他觉得伊文海勒这样很可爱,可爱到他又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散思维去向往与对方在一起的普通生活和远航。
如今他只会在关于这个人的事上乱想那么多了——当然,就算只是这点幻想的空间,也在他从不同途径收集的信息越来越多、回忆起的‘前生’越来越多之后,逐渐被压缩到了短短一个呼吸之中。
而伊文海勒……他好像被这一个笑刺痛了心。
“雷廷,”他盯着那副钢铁眼罩,忽然开口问道:“你有多久没好好笑过了?”
“……”雷廷愣了一下。
“那天我就想说,你这笑的,真是假到不行。”伊文海勒冷笑一声,“又假又虚伪。如果说以前的你是一头狮子,现在的你就是一头狼,看似得到了更多助力,其实失去了你最大的力量。”
“或许吧。”雷廷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有些东西注定只有他自己能明白:“我这次过来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需求。”
“联邦的‘阳星’大人都给了我最好的生活与医疗条件,我能有什么需求?”
伊文海勒笑的更冷了,他移开目光,注视着力场发生器核心,继续着脑海中一刻不停的逃脱方案计算:“突然说这个……看来你是准备暂时离开这里了。
“出征?还是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