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朝着这些屋子黑漆漆的窗户望去,窗后缝隙里时不时有光闪闪烁烁,不是灯火,倒像野兽的眼睛。
住进这些精美房屋的,果然不是捉妖人,而是妖吗?
平日里心心念念觊觎妖丹的九蘅,尽管此时处处是妖物,却暂时顾不上妖丹的事了,她那已练得十分坚强的胆量,此时也感受到一丝胆寒。
仙侍领着他们沿着街道巷子七拐八拐,所有的石阶道路竟都是弯折的,四通八达,没有一条宽阔笔直的街道。
走了许久眼前猛然开阔,一座气势磅礴的殿出现在前方。这里是琅天城的三落阶布局的第二落,在三阶中最平坦开阔的一落,殿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城的中心了,殿前有青石铺就的广阔场地。
而殿本身显然不是新建的了,灰色砖石和褚色木柱上的精美雕刻仿佛脱离了时间约束,透着古旧肃穆之美。整座建筑又经过了精心修缮,处处鎏金嵌宝,无光自华。即使已是深夜,殿内仍是灯火通明。此时若从山下望上来,必是如宝珠闪耀在夜色中,仿佛彰显着的光明和力量。
仙侍让他们在殿外等候,进去请示了。
九蘅基本没听到人家说什么,土包子一样看呆了。樊池用殿前金甲守卫听不到的声音咒骂:“混蛋,这房子从没修得这么漂亮过。”
她回过来:“人家费心给你修了房子,好事。”
“修可以,可没有让他住进来。狂妄孽畜竟敢弄脏我的地方。”
“抢回来时小心些,不要弄坏了这些珠宝。”九蘅管不住手地抠了抠柱子上的一颗夜光鲛珠,企图抠下来,“对了,招财今天不对劲啊,对着那小仙侍一个劲地流口水呢。”
樊池冷笑一下:“流口水就对了。什么仙侍?这群穿紫衣服騒里騒气的小家伙,全是小蛇精,蛇的品种看着眼熟,好像是离山土生土长的。虽然他们都服过药草抑制妖气,但一则瞒不过我的眼睛,二则瞒不过招财那被白泽碎魄灵力增强数倍的嗅觉。”
她担忧地抚着招财:“这琅天城必已是妖精城了,招财离开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招财大概没危险,这城里的小蛇们却危险了。”
招财眼睛亮亮的,兴奋得瞳孔都扩大了。它早已沉浸在空气中飘浮的蛇香气中不能自已了,简直是进了酒池肉林有没有!
他盯着招财,眼中暗含厉色,低声警告道:“此去要先找地方藏好,不得以妖为食!”
九蘅嘴角抿了一丝浅笑。樊池其实内心慈厚,不愿滥杀无辜。
招财呜噜一声勉强答应了,但显然态度敷衍,让它管住嘴,难……
这时殿内通报完毕,另一名白净纤细的仙侍出来了,二人止住交谈。来人捧着一卷画轴回到他们面前,说:“我是君座前仙童阿细,这是天上器天枢卷,能纳万物。我用它把猫妖收进去呈给君过目。”
九蘅心中一惊。若把招财收进画里出不来了怎么办?借着袖子遮掩担忧地拉了一下樊池的手。他安慰地握她一下,对她微微一笑。他此时顶着别人的面孔,而这新面孔俊美到惑人心的程度,这一笑险些闪瞎了她。
他又对阿细彬彬有礼微笑道:“请。”
阿细虽是男孩子,对着这样的笑容也不免面红心跳,打开卷轴时有点手忙脚乱。九蘅抱怨地瞅他一眼:“不要随便对人笑好吗。”
他不解地望着她,凝目看人的样子更让人难以招架。她忍无可忍伸手,捏住他的脸扳到一边去,让他不要对着她。他却莫名得意了:不想看这张脸是吧?定是因为没我本来的样子好看。
这边阿细打开卷轴,看上去像是一幅的未完成的花鸟图,中间有一大块空白。他展着这图对准招财,念了一声:“进!”
九蘅就觉得手中一空,招财不见了!再定睛朝画上看去,只见画中花树之下原本空白的地方,出现一只做张牙舞爪状却一动不动的大黑猫,正是招财的模样!阿细说了一声“好了”,也朝画上看了一眼,却吓了一跳:“哎呦,别的妖兽收进去都乖乖卧在花下,这只猫的样子怎么这么凶?”
阿细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捧着再走回殿去。九蘅眼巴巴盯着他背影,心都揪了起来。只听樊池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在数着阿细的步子:“一,二,三……”他数到“十”的时候,突然“嘶啦”一阵破纸之声,伴随着阿细一声惊叫,半空里扬起一团碎纸屑,一个漆黑巨兽蓬然出现,是招财冲破了画轴,!它落地弓了弓柔韧的腰背,轻松跳跃几下便消失在夜色中。
第5章 仙大人失踪了
那边阿细坐在地上捂着脸哭起来。九蘅上前扶他起来,只见白生生的小脸蛋上破了一道口子,大概是被招财破画而出时用爪子扫到了。殿内有仙侍跑出来问:“怎么回事?”
阿细哭道:“这两位客人献来的猫妖冲破天枢卷跑了。”
殿内殿外稍稍乱了一阵,又恢复了秩序。阿细又传话过来:“君请二位进殿。”
二人对视一眼,并肩走入殿。殿内更是富丽堂皇。九蘅没去过皇宫,但猜想这奢华的程度比起皇宫来应该是有过之无不及。
这个假可真讲究啊。樊池嘴角飘出小声的评价:“品味恶俗。”
大殿两侧站了两排紫衣“仙侍”,看他们一个个身腰细软,大概都是小蛇妖。正中摆了个整块美玉雕成的座,座上黑袍男子手撑着下颏歪歪靠着扶手,银色长发以束发金冠拢起,透着一丝阴柔又森冷的气质,脸上覆着一个精致的银箔面具,只露出秀挺的鼻峰和精致的唇线。
二人行了个抱拳礼:“如心、如意见过君。”
良久、良久没有回应。樊池抬眼看去,视线与面具后的目光相碰,不由一怔。那对眼睛隐在面具遮出的阴影中,瞳仁中如燃着炼狱暗红的火焰。他暗暗一惊,再看去时,面具后的眸光已冷漠如万年未化的冰。
是刚刚看错了吗?
座上人开口时嗓音低凉:“二位是什么身份?”
樊池答道:“我们是捉妖师。”
面具遮住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你们献来的这头妖兽不错,本事不小,竟然冲破天枢卷跑了。能请二位再捉一次吗?”
樊池说:“没有问题。”
黑袍人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人带他们下去。阿细走过来引着两人往殿外走去。黑袍人忽然唤了一声:“如心大师。”
樊池止步回头。
银箔面具后的眼睛的轮廓看不清,却能感觉到眸光的漆黑暗沉,令人透骨生寒。他的嘴角弯出一个莫测的笑,道:“如心大师仪表非凡,让人想多看一眼。”这话的字面轻佻,可他的语气透着阴阴的冷,只让人觉得不详。
樊池微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拉着九蘅出了殿。阿细将他领到离殿不远的一处小巧的崭新宅院门口,道:“这是分派给你们的住处,一会让人给你们送酒菜来接风洗尘。请二位尽快把猫妖捉住,明日我再来询问进展。”说罢捂着脸蛋上的伤口匆匆走了,大概是急着回去涂药。
二人推开院门走进去,见是一个有客厅、卧房、书房的三厅小院,虽简单却小巧精致。尚未来得及看一遍,又有两名紫衣侍女提着食盒进来,把饭菜摆在客厅的桌子上便退出去了。九蘅坐在桌前看了看有素有荤的菜色,忍不住赞叹道:“分宅子,管酒菜,伺候得周周道道,够气派够讲究!”
伸筷子想夹一块红烧肉,又犹豫一下:“不知有没有毒?”
樊池说:“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