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吗?」
「嗯,要把自己的感觉讲出来。」语毕,我忽然想到能藉此暗示芷鳶一些事;思考了会,我说道:「如果你认为一件事是错的,别人却硬要说它对,而你又不开口反驳的话,那么那件事就真的变成对的了。」
「例如呢?」似乎猜到了我的用意,轻蹙着眉头反问。
「呃,例如喔──」糟糕,该不会要我直接拿她爸爸的事当例子吧?我尷尬地转过头。眼前一格格的阶梯映入眼帘,我忽然灵机一动,「例如说,我自己发疯跳下楼梯把脚摔断了,却诬赖说是你把我推下去的,如果你完全不解释就向我道歉认错,那事实就真的变成是你把我推下楼了。」
芷鳶的双眸稍稍睁大,聪明如她,或许已经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吧。缓缓让脸颊离开膝盖,她望着淡黄色的錶带发愣,嘴里喃喃地不晓得唸些什么。
我没有打扰她,静静地陪在身旁,在必要时说话一向是我的作风。
「学长,曾经反抗过什么事吗?」芷鳶偏过头来,情很认真。
「这个倒是没有。」傻笑着,我很诚实。「不过,如果打从心底想反抗什么的话,谁都拦不了我吧,我有自己的原则。」
我挑起一边眉毛,「别忘了我们磁场很相近。」
所以我觉得能做到的,她一定也可以。自己认为错误的事,即使要面对要反抗的是亲情,也必须拿出勇气;更何况,芷鳶所要面对的是早已变调的亲情啊!就算再痛苦,不动手扭转的话现况永远都不会朝正向发展的。
我望着她若有所思的情,开口问道:「小鳶,其实你想过要放弃,但心里却很犹豫对吧?所以思考到最后,还是选择了坚持下去。」
「嗯?」芷鳶的表情似懂非懂。
「你好几天没吃没喝,本来是想把死亡当作解脱吧?但因为心里面犹豫,所以接了我打的电话,告诉我你在哪里,表示……你还是希望有人找到你吧。」我用尽量平和的语调解释着,希望能解开芷鳶的迷惑,「痛苦的时候,你希望的是我能帮助你,而不是放着你不管。当时在你内心的某个地方,肯定还有个声音在对你说:『不要放弃,要好好活下去』的,不是吗?」
觉得有难关过不去时,可能多数人都想过要以死亡了结吧?那是很自然的。我其实不认为想死是多懦弱多不应该的念头,反而,会让人有所领悟;因为选择死亡所要放弃的东西太多太多,思考过后,就会发现解决眼前的困难还比寻死要轻松多了。
「或许喔。」思考了会,芷鳶半瞇起眼,情显得柔和,「所以醒来的时候,在身边看到妈妈和学长,我真的好开心。」
我还记得在芷鳶睁开眼睛那一刻,黄阿姨紧抱着她哭出声来时,她睁大眼睛的诧异表情,直到现在都还印象深刻。
「妈妈也是很爱很爱我的」。始终将爸爸放在心中第一位的芷鳶,肯定深刻体会到这件事了吧。先前黄阿姨拜託我帮忙照顾她,也并非由于不信任她,而是身为一位母亲,关心和担忧女儿的单纯心情吧!
「学长,有些重要的人,我一直没有看见。」楼梯口的小窗望出去,芷鳶凝视着外头一片金黄的阳光,「希望从现在起,能够慢慢察觉。」
「可以的。」拍拍她的头,我微笑道。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收回手,我忽然想到可以让杨霓霓跟她见个面,毕竟杨霓霓说芷鳶是无声无息就离开了,连再见也没好好说。既然她决定试着面对了,那些曾经拋弃的东西,也该一件件将它们找回来了。
「小鳶,」我偏过头,「寒假,要找一天去海边吗?」
「海边吗?」芷鳶的面上散发出欣喜的采。
真实绽放在你唇边的笑容,那是我最喜欢的。在心中如是说道,我轻点着头。
「好,」好久,没见她笑得这么灿烂了,「好!要去。」
像那带来希望的晨曦般,那笑容让我禁不住认为……至今为止所有悲伤的事情,好似都将好转……
在那和煦的温暖中融化、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