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尊皇上旨意。依民妇看,齐妃娘娘所言也有道理,这不肯放足,或是不想做工的女子,大多都还觉得有家可回,若是夫家来寻人,怕就跟着回去了。这些放了足的,才是铁了心想要留下做工的,手脚麻利,也记得娘娘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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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医和她的徒弟去煎药,齐东珠要来烈酒和清水,小心擦拭着女子遍布伤痕的赤足。
她身边儿的小萨摩耶开始是很扭捏的,觉得自己在结亲之前不能看了别的女子的脚,又想帮嬷嬷的忙,白色的小脑袋转来转去,和个小陀螺一样。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和他的侍卫一起,帮齐东珠寻来布巾和清水,站在齐东珠腿边儿给她递东西。
齐东珠被他乖得心颤儿,可一手脏污,没法儿去摸小乖狗的脑袋。视觉作祟,她心理上总觉得自家毛太厚的狗脏了不好洗,全然忘了她家小狗都可以自己清洁干净,不需要她来搓狗毛。
被划破的创口太多,齐东珠只能亲自去剜腐肉,一点儿点儿将腐烂的创口剔除。她知道那一定痛得厉害,可是那女子除了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外,并没有惨叫和呼痛,反倒是萨摩耶阿哥不忍再看,撇过了泛红的小狗眼。
女医有些本事,很快熬出了镇痛的药水。女子饮下后,呼吸平稳了不少。齐东珠额头上的汗水才干涸了一层。
比格阿哥进屋时,见到的正是这剜去腐肉的情形。他站在门口儿,身后侍卫怀里抱着一口小巧的棺材。
“嬷嬷,我来迟了。”他声音平稳,气息不变地踏入室内,仿若这药味儿也掩盖不了的尸臭不存在似的。他走过来扯开不忍看剜肉补疮情形的萨摩耶,亲手拿着布巾,擦去齐东珠手下疮口溢出的血。
他像是天生带着一股岿然不动的气质,即便是面临阿鼻地狱般的情形,也能不动如山。他让齐东珠觉得安稳极了,无处安放的慌乱和防备全都卸掉,紊乱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声音闷闷地说:
“可能需要一些抗生素,现有的总是会被用完的…我得想办法弄出大蒜素。”
她知道比格阿哥听不懂,没人能听懂她在说些什么,但是她听到了比格阿哥轻轻地“嗯”了一声,全做一个回应。
像极了比格阿哥小时候,她无论嘟囔些什么,乖巧又弱小的奶比都会积极回应,暖着她的手和心。
齐东珠的眼泪一瞬间落了下来,她连忙揩去,不想让眼泪落到女子伤口上引起感染。方才的变动她没有哭,对女子境遇感到难过她也没有哭,却在比格阿哥像往日一样的“嗯”中溃不成军了。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有在她的幼崽面前,她是最安全的,她觉得自己可以委屈和软弱了,因为她的幼崽会无条件的包容和保护她的所有。
在他们面前,她在没了掩饰和压抑的必要。
萨摩耶阿哥换了一条干净帕子,轻轻揩掉了她的眼泪。齐东珠处理好了疮口,看着女医拿来金创药,将女子的伤口包好。
“把棺材拿来吧。”
比格阿哥对身后侍卫说,那侍卫将棺材放在女子床边儿,那意味不言而喻。齐东珠看着女子不曾放开襁褓的手,挤出个湿漉漉的笑容来表示善意,轻轻靠近女子:
“放下吧,她…”
“被摔死,了。”那女子突然开口,声音因为药水的润泽变得清晰许多:“女娃,被摔死了。我带她…来菩萨的善堂,菩萨救…救女娃。”
“……”
齐东珠她身形晃了晃,萨摩耶和比格站在她身旁撑住了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菩萨,来不及救下你的女儿。她想这么说,但是她一个字儿都再难说出来。
女子迟缓的头脑不知从她眼里读出了什么,再次缓缓道:“我…能做工。留下…我。”
“我母亲会救你的,你且安心。这孩子已经故去了,你且将她放下,我等让她入土为安,可好?”萨摩耶阿哥轻声问道,而比格阿哥不耐地啧了一声,垂下眉目:
“掠你者已被惩处,大可安心。”
齐东珠轻轻一颤,没有问在比格阿哥消失的时辰里,如何惩处了那些买卖、掠夺女子的“夫家人”。比格阿哥也一言掠过,不再多说。方才他奉皇父之名,携带侍卫快马进城,将那些犯人押送衙门,又冷着脸看那几人在极度惊恐之中将事实和盘托出,方才离去。
那些人自称家贫,买女子为延续香火。此女子愚鲁,连生二女,不下男胎,还尽说些捕风捉影的痴话儿,说她是有大气运在身的,贵人年少时助她,正是京城里收容女子的活菩萨。她要去厂子里做工,养她的女儿。
“可她的女儿出生就死了!”那些低贱的下民声音粗嘎,喊着冤枉。胤禛坐在上首,饮了一碗官员奉上的茶水。而后开口道:
“让他们认拐卖妇女,残杀幼童之罪。”
官员是头一回儿见这深宫里出来的皇子,瞧着他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话语里毫无顾忌,面色稚嫩,担心他看着血腥场面魇着了,落个看护不力的大罪,便想将他引到后院吃茶。刚劝两句,便见胤禛面色阴沉,冷声斥道:
“耽搁什么时辰!现在就打,让他们招!”
官员不敢多言,立刻令人下重手,令犯人速速招认。犯人知道这两条大罪压下来,主犯必秋后问斩,从犯轻则流三千里,重则从死,哪儿敢认。教唆他们买傻女的村民可未曾说过这是死罪啊!
可一棍棍落下来,不多时打得人血流如注,屎尿齐喷,两人招了,那老妇还未等来得及招认,便昏厥过去,生死不知。
官员指使衙役拿好认罪书,清了场地,抬眼看向上首的四阿哥,本想着为衙役的粗手粗脚认罪,却见四阿哥不仅面色不变,色自如,唇角还微微勾着。
官员寒毛直竖,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再不敢多看这稚龄皇子的面色。胤禛嘱咐官员收好罪书,临行前淡声道:
“齐母妃在京郊有座庄子,收容的是流落女子,若是日后有什么滋事者,大人照章办事即可。”
官员连连称是,心里明白这是日后但凡牵扯齐妃的庄子,一切以重刑令人认罪伏法,半点儿耽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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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比格是有些变态的天赋在身上的,不要介意嗷!毕竟是比格大帝嘛,得心狠手辣一点辣。不过东珠是他的缰绳啦,不会让比格变得更变态的!
历史上雍正就很emmmm,感觉太子的变态是后天被逼的,雍正的有一股子浑然天成的味道在里面。不过正常人当不了皇帝,赢不了夺嫡,大家理解一下!
第47章 坟茔
◎“只是,这天下不只有这一个苦命女子。嬷嬷莫只看着眼前的脓疮,忘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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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东珠与那女子僵持许久, 眼眶又红了几次,萨摩耶阿哥趁那女子昏睡之际,将她怀中看不出形状的襁褓取了出来。
他亲自上手去做这种事, 莫说比格阿哥的面色难看至极,他身后的侍卫也惶恐。齐东珠眼看着小萨摩耶用白乎乎的小爪子捧着一团看不出底色的破布, 将她放到了小小的棺椁里。
侍卫将棺椁抬起来向外走, 萨摩耶阿哥被比格阿哥拎住后脖梗子,回头一看, 瞧他四哥的目光几乎把他一身脏了的皮扒下来烧了。不过顾及齐东珠在场,比格阿哥最终只是动了动嘴皮子, 什么都没说, 只示意身后的侍卫上前为萨摩耶阿哥整理衣饰。
齐东珠安置好了女子,头脑之中还是因为这些变故和惨状浑浑噩噩。她向外走去, 有些迷茫地抬头看着天光, 只觉得一切都如此陌生, 就如同十年之前她刚刚穿越这个朝代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