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小心翼翼道:“陆贵人小产丧子, 嫔妾想,皇上若得了空, 可不?可以去看看她。”
“这?么大方?”李玄胤懒懒朝她睨过去,轻嗤,“朕还从没见哪个嫔妃,心甘情愿把朕往外推。”
“嫔妾虽常去安抚,但陆贵人心里倒底是念着皇上,这?是旁人都替代不?了的?。”婉芙在男人怀里拱了拱,声音是一贯在他这?撒娇的?缱绻软绵,确实没听出丝毫的?不?情愿。
也正因?如此,才?让李玄胤眼中的?色淡了下去。
他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拇指的?玉扳指,并未回她,看起来漫不?经心。
婉芙悄悄抬眸,便见皇上脸色冷淡,褪去了方才?的?浓情,一时心想,莫不?是这?些话让皇上听了不?虞。
毕竟陆贵人失去的?,也是皇上的?孩子,而皇上或许是忌惮那人的?势力,或许是因?着多年的?情分,才?迟迟未有动手。
她这?番话,也是想让皇上看见陆贵人的?憔悴后,心中生出怜惜,才?好去处置那些人。她在吟霜斋为陆贵人求的?情,旁人都看在眼里,如今陆贵人已?然无用,那些人下手无果,焉知下一个不?是她。计而深远,未雨绸缪,才?是上上之法。
那夜婉芙不?知何时睡去,都未听见皇上有所回应。只是翌日?从坤宁宫回来后,听说了圣驾去吟霜斋的?音信。
但婉芙并未因?此踏实,不?知是不?是错觉,皇上似乎因?为那些话,而待她冷淡了。
比起婉芙的?怀疑,陈德海则更是直接感受到,皇上心情不?好,一大早上朝,斥了好几?个大臣的?折子,吓得那些朝臣一跪再跪,下了朝,又叫了两个大臣去了内殿议事,没过一会儿,那两个大臣出来,吓得腿都软了。
他这?伺候着一直小心,生怕皇上一个不?顺拿他出气。若是以往,有泠才?人侍了寝,皇上翌日?出来哪回不?是龙颜大悦,采奕奕,偏这?回,好似真的?动了怒气。
他搞不?懂,是为什么。
吟霜斋匆忙接了圣驾,李玄胤并未坐下多久,看过了陆贵人,送了好些赏,便回了乾坤宫。
……
去过吟霜斋,皇上又多日?没再进后宫。婉芙没察觉出不?对劲,倒是陈德海苦不?堪言。
乾坤殿,一缕檀香自青釉瓷熏炉中袅袅而升,陈德海轻手轻脚地进来奉茶,御案上但凡撂下折子的?动静,都能把他吓得一抖。半刻前,皇上刚在殿里发了一通好大的?火儿,觐见的?大臣离开时,没一个不?是扶着帽子,连滚带爬出的?殿。
陈德海可不?敢在这?时候触了皇上的?霉头。
他悄声地奉过茶水,正准备退出去,殿外便有一个小太监躬身进来通禀,“皇上,应嫔主?子求见。”
陈德海心头一咯噔,自打陆贵人小产那事儿过去,皇上待应嫔就冷淡了,应嫔没进冷宫前,虽有些心机,可从不?会主?动去害后宫的?龙嗣,这?也就是为什么,皇上会一直宠着应嫔。陆贵人小产,应嫔袖手旁观,倒底是惹怒了皇上。
他不?敢抬头,去看皇上的?脸色。
李玄胤撂下笔,慢条斯理?地摩挲了两下玉戒,沉声道:“让她进来。”
小太监得了吩咐,退出殿。稍许,应嫔提着食盒,缓缓进来。后宫里,皇后雍容,宁贵妃高?傲,泠才?人娇媚,独独这?应嫔,不?与?百花争艳,出尘脱俗。仿若月中嫦娥,冰雪般清冷。而这?抹清冷,在望向?高?位的?男人时,就化成了一潭柔水。
陈德海不?着痕迹地觑了眼皇上,果不?其然,皇上此前因?陆贵人小产的?怒意,在见到应嫔后,慢慢淡去了。
他无声地退出了殿。
应嫔福过身,上了御阶,放下手中的?食盒,轻声细语,“嫔妾许久没用过小厨房,做了碗莲子羹,不?知可还合皇上胃口?”
李玄胤靠到椅背上,视线落向?那碗莲子羹。
许久得不?到回应,应嫔眼眸轻动了下,将莲子羹盛好,汤勺调了调,放到男人面前,婉婉有仪,“皇上尝尝?”
李玄胤这?才?抬眼看她,轻捻着扳指,平静道:“三年前,朕从未怀疑过你,今时亦是。”
应嫔手心一抖,脸上褪去红润的?血色,摇摇欲坠般,跪去了地上,“是嫔妾辜负了皇上信任。”
“嫔妾……嫔妾只是一看到陆贵人怀着皇上的?孩子,就记起,当年嫔妾小产的?痛楚。”她顿了顿,哽咽出声,眼睫颤颤地看向?李玄胤,“皇上,嫔妾在冷宫里关了三年,才?知晓,嫔妾当初有多么愚蠢!”
她眼尾泛红,这?般温柔清冷的?人,伤心时,如啜泪的?月光,惹人怜惜,不?忍拥入怀中。
应嫔从腰解下那块玉珏,轻握住男人的?手掌,侧脸黯然地伏到李玄胤膝间,“嫔妾一时鬼迷心窍,嫔妾保证,以后不?会再犯,皇上可否,给?嫔妾一次机会?”
那块玉珏,是三年前他送她的?生辰礼,与?君王永结同心的?人只能是中宫皇后,那时他宠着她,愿意给?她无上的?尊荣,也不?介意坏了这?桩规矩。
李玄胤双唇微抿,手掌中是女子无声的?泪水,她以前很少会哭。他喜欢她平和?温柔的?模样,如今眼前啜泣的?女子,让他生出陌生,甚至对这?些掉下的?泪水,微不?可查地生出了些许厌烦。
久久的?沉默,让应嫔生出了一丝慌乱,不?该是这?样,她轻轻抬起眸子,却从皇上眼中看不?出半分的?心疼。
她轻颤着眼睫,急切地想要证明,皇上待她是有藏在心底,与?待旁人不?同的?情谊。
应嫔抿起唇,脸颊滚下泪水,垂眉低眼地伏在李玄胤怀间,轻声啜泣道:“皇上……莲子莲心,嫔妾办错了事,不?求皇上待嫔妾一如当初。但皇上可不?可以,再给?嫔妾一个孩子……”
边说,眼底的?那滴泪珠,随之掉了下来,正砸在男人的?手心。
这?滴泪,并未让李玄胤生出多余的?怜惜。
他想到了那人,她从不?会因?他宠幸旁人生出嫉妒怨怼,更不?会这?般,哭哭啼啼地求他垂怜。
说不?清为什么,在她提出要他去看别的?女子时,他心底生出了一丝恼怒。
后宫嫔妾,纵使情同姐妹,有了圣宠,也不?愿意拱手相让。
偏偏,她并无所谓,甚至,大方地不?在乎他的?去留。倒底是故作大方,还是真的?不?在乎。
李玄胤抿住唇,脸色愈发得冷淡,她奉他为君,所以才?会极尽逢迎。在乎的?是他的?权势,而不?是他这?个人。
她无依无靠,小心翼翼并没做错任何事,所以,他在气些什么。
下意识地,李玄胤不?想去深究。
他敛起眼,平静地看着怀中轻轻抽咽的?女子。